弗清念仰头静静看着天上的月亮,皎洁清冷,高悬在黑夜之中。没有群星陪伴,独独一个。身后发出细小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回头望去。低矮而精致的人偶扶着门框,房间里明亮的光芒照在他身上,是黑夜里唯一一点光亮。两人隔着月底遥遥相望,相顾无言。“念,外面冷。”人偶率先打破了安静。弗清念从恍惚中回神,这才感受到冷意已经窜进了骨头,她缩起指尖,慢慢地走到北灼言身边。她捞起地上的人偶进了房间,手指微动房门便紧闭,阻挡一切冰寒。被揽在怀里的北灼言眉眼低垂,他伸出手,悄悄地捏住少女的一片衣角。心里的疼痛,在此刻奇迹般的治愈。只凭一个拥抱。何其可笑。但的确,无法拒绝。不知道何时起,他不厌恶她的触碰,甚至还隐秘期待她的接近。真是疯了。对。他疯了。他居然开始……眷恋人类。眷恋着他最讨厌的人类。弗清念走到桌前,将人偶放下,依旧没有和他说话,自顾自地掏出传讯符。一张一张地听着,然后缓慢地写下回函。北灼言静静地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明目张胆毫不掩饰,但少女从未抬头。人偶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扫过少女,最终还是克制的收回。他拿出书本,也学着少女的模样看着。烛火静静摇晃,朦胧的光照亮脸颊。北灼言一字一句地看书,仔仔细细,目光寸寸下滑,终于在某一句上顿住。——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他的目光仿佛被这一句烫到一般,猛地缩了一下,不自觉地捂住心口。木偶的身体没有心脏,但他还是觉得心跳加速。北灼言缓了口气,目光才又落到那句话上,他那一团乱麻的心在此刻找到了具象的形容。他靠近书本,苍白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文字。接着,缓慢下滑。视线落到角落里小小的注解上。——情丝缠绵。——爱缕缭绕。指尖缓慢抚摸着文字,一次又一次,最终停留在了“爱”之一字上。纸张没有温度,但北灼言却觉得摸着那个字的手快要被烫熟。爱……爱是什么……人偶眨着眼睛抬头,目光看向被烛火照的朦胧的少女。灵魂震颤的频率与心脏相同。他按住“爱”字,轻声开口。“念。”少女抬头,目光静谧如湖水,没有波澜。“什么是爱?”沉沉夜月里,无心的木偶悄悄询问。雪白如皎月的少女沉默。垂眸思索。许久后。她开口。“不知。”北灼言呼吸短暂停住,按住“爱”字的指尖温度缓慢褪去。他以为……念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毕竟到目前为止,似乎并没有她不知道的东西。原来,她也有不懂的东西啊……人偶收回视线,目光落到方正的文字上,记住了它的模样。爱。他会懂的。在未来的某一天。……时间默默奔走,生命渐渐成秋。三宗两派一道的宗门大比即将开始。纪音推开了小院的门,看着院落里安静垂眸的少女有些恍惚。明明只不过是半年过去,总感觉她的徒弟长开了许多。以往稚嫩的脸褪去了青涩,如今轮廓清晰,线条修长柔和,眉如远黛,眸若寒星,深邃而清冷。对上她的眼眸,总觉得那双瞳仁里似藏着千年不化的霜雪。孤高又冷傲,遗世而独立。“清念。”纪音缓步走向前,轻声开口。她如今不太敢像以往那般肆意去抱她的徒弟。少女身上隐约传来的压迫感让她莫名拘谨。弗清念放下书,优雅的抚平衣袖,“师尊,坐。”纪音瞥了眼一旁抱着书看的人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的抿着,“这次宗门大比由我和潇若带队。”“去参赛的共有百人,每峰各出二十,清念就代表灵霄峰,去参加剑试吧。”宗门大比是方方面面都要切磋比试,除了比剑,还要比丹药比阵法比炼器。“好。”弗清念微微点头,语气平淡,仿佛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徒弟啊,这次宗门大比高手如云,不比在宗门里,你可要小心谨慎,不可以轻敌。”纪音皱眉,语重心长。这些年修仙界人才凋零,他们千玄宗也多年没有几个惊才绝艳的弟子,如今新生弟子里也就一个弗清念能拿得出手。但其他几个宗派之中,也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还真叫他们收到了几个。虽说天赋没有自家徒弟妖孽,但也不可小觑。弗清念对上纪音略微担忧的眼眸,轻“嗯”了一声。,!纪音看着少女云淡风轻的模样,有些心梗,忍不住地再次叮嘱,“徒弟啊,比斗的时候,若是遇到危险,切莫逞强,安全最为重要。”“师尊放心就好。”弗清念抿了口茶水,依旧稳定平静。纪音抽了抽嘴角,实在是佩服自家徒弟这种处事不惊面不改色的性格。和她在一起待着,莫名感觉自己是徒弟,她是师傅。真是……倒反天罡。“宗门大比十日后开始,不过这次在流光宗举办,山高路远,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出发。”“徒弟今日好生休息,做好准备。”“好。”少女安静回答,一如既往的冷淡,惜字如金。气氛有些沉默。纪音暗暗打量着邪肆精致的红衣人偶,人偶或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眼睛终于从书上离开,冷冰冰的睨了她一眼。那神色和自家徒弟不说一模一样,倒也是像了个七八分。纪音顶着那凉飕飕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暗自腹议。怎么自己徒弟养的宠物和她一样也就算了,如今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人偶居然也被她养成了冷冰冰的性子。明明长得那么可爱,结果和她徒弟一样高冷。“徒弟啊,你要带上小灼吗?”弗清念并没有透露出北灼言的真名,就只告诉了其他人他单字一个灼。纪音看他小小一只,就管他叫小灼。北灼言听到纪音的称呼,不爽地又瞪了她一眼。什么小灼!小灼也是她能叫的?人偶怒气冲冲地模样逗笑了纪音,她挑衅地挑了挑眉,用口型又叫了几遍‘小灼’。北灼言脸色阴沉,灵气在手中肆虐。“阿灼。”弗清念的声音响起。怒气顷刻之间消失。北灼言冷哼一声,转过去走到少女身边,老实的牵住衣角,没在理会纪音。一个名字而已。犯不着跟她置气。怎么说也是念的师尊,可以暂且忍耐一下。弗清念侧眸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人偶,抬手拍了拍他的头,这才回纪音的话。“要带着。”见人偶不理她,纪音也没在逗,收回了调笑的模样。“那为师先走了,明日辰时在宗门前汇合。”“好。”—————————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出自宋代张先的《千秋岁·数声鶗鴂》:()穿成气运女主后,她不走寻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