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神域的禁制为何会忽然打开,目前多方势力都在调查。不光是我们仙域,妖域、鬼域和魔域这七百年来也没有松懈过。”师鹤语也不瞒他,好好解释了起来:“你也知道,一旦上古神域开启,那些封存的杀意和恶念就会倾泻人间,届时生灵涂炭,天下也将不太平矣。楚崖以身祭道,凭一己之身重新封印神域,免了一场灾祸。此举才不负他修仙之心,才不负他——”
“才不负他身后的宗门,对吗?”褚漫川怒极反笑,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像是燃烧起了烈火,叫嚣着冲出体外。
“我竟不知,他一个玄仙,竟然会比我等一众金仙还有本事,莫名其妙跑去那上古神域封印松开的禁制。”
冰冷锐利的剑意像是洪水般喷涌而出,在这座不大的院落里翻腾咆哮。
“铮——”一道琴音忽响,与那剑意分庭抗礼。
师鹤语身前出现了一把七弦琴,琴面有精致的流云纹,下有二字,其名曰:清心。
“师弟在鬼域那种阴寒之地待久了,我观仙力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这七百年不增反减啊。”师鹤语指尖轻抚琴弦之上,只是试了几下音,就收了动作,完全不理会褚漫川的质问。
褚漫川表情冷淡,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对他说的话也一点都不在意。
“师尊在世时,常说师弟有玲珑心思,一点即透。”师鹤语的声音轻柔而低缓,却伴随着一丝不容小觑的威压:“其实我也很遗憾楚崖那孩子,只是师弟,你既是他一个人的师尊,却也是我们万世仙宗的长老。今日我唤红鸾去藏月山传信,就是想跟你商量下个月的宗门大比,则安既已被你收入门下,你看此次大比……”
褚漫川听了不由蹙起眉头,道:“他刚修成仙身,不过是上仙一层的修为。况且帝兰真身孱弱,我也还未教他任何东西,如何能参与宗门大比?”
“所谓大比,也不过是点到为止,宗门弟子间相互交流切磋罢了,你又何须放在心上?”师鹤语深深看了他一眼,方道:“况且帝兰元神之力远远强于同阶修士,则安比起你那前弟子可能是要差了些,但比起宗门同阶的多半弟子,都是极有胜算的。”
“师兄既有决断,何必还要多此一举来问我呢?”褚漫川知道他心意已决,也没再浪费口舌。
“一个月后的宗门大比,兰则安会参加。其次,藏月山清静,我亦不喜鸟鸣,师兄可要看好那些会飞的畜生,不然师弟下手没个轻重,若是误伤……岂不是糟蹋了我们师兄弟之间的情谊?”
褚漫川回到藏月山山顶时,一眼就看见了兰则安。
他就坐在书房的窗前,坐在自己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兰则安也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他们目光交汇,兰则安短暂地晃了一下神。
比起离开前,师尊身上的威压更重了,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把脱鞘的利剑,透着一股冷酷到无情的锋锐之气。
但不过几息间,褚漫川打量他一阵后,就收回视线,一脸冷漠地走向正屋,身上那属于剑修的肃杀之气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兰则安无意识抿紧了嘴唇,想问些什么,却又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问。
虽然他刚拜入藏霄仙尊座下,两人认识也不过短短一天,但师尊就是师尊,是只此一个的师尊。弟子理应为师尊解忧,况且“尊师重道”不光是他们人族的规矩,妖族亦然。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烈,褚漫川经过他窗前时,瞥过来一眼,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食谱。”兰则安竖起面前的书,百味食记四个字映入眼帘,让褚漫川脚步猛然一停。
兰则安没觉出不对,展开的书页上是他今天想尝试的东西,但他不知道褚漫川喜不喜欢吃,于是小心问道:“师尊,你喜欢吃汤圆吗?弟子今日学了个新菜式,想做给您尝一尝。”
汤圆,元宵,浮元子。
是修真界的元宵节。
……
桂花香粉裹胡桃,江米如珠井水淘。
见说马家滴粉好,试灯风里卖元宵。[注1]
冬日的寒意还未完全消融,但上元佳节却已冲淡了这份萧瑟,街上人来人往,吆喝声叫卖声被徐徐夜风吹向更遥远的地方。
十里长街彩灯高挂,花影缤纷。
护城河边,一紫一黑两道身影立于树下。
银白色的月光洒满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水面潺潺浮动,映出朦胧的白玉盘。
“师尊。”男人侧身靠过来,伸出双臂将他身体紧紧抱住,抱得很紧很紧,一副完全占有的姿势。
这人一贯如此,在外面也从不收敛分毫。
温热的鼻息拂过他的耳廓,他后背紧贴男人胸膛,薄薄的衣料持续传来对方炙热的体温。
男人心脏跳得剧烈,他耳畔的呼吸声也越来越灼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自己的心率也有些失常了。
“师尊。”男人再次唤他,低哑的嗓音透出一股明显的隐忍。
他感受着男人胸腔的震颤,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神识扫过四周,发现这里虽然人不多,但也是有零星几个人影的。
“你规矩些,这是在外面,不是藏月山。”他出声提醒男人。
男人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侧过头在他额间印下一吻,温柔克制:“谨遵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