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五十年十二月,鄂州大雪。作为已知界山唯一的登山口,这座千年古城自二十多年前修行界围攻挚启之后,再次迎来了天下宗门的聚首。即便是大雪飘舞了近半个月,几乎覆盖了视线中所有雪白意外的色彩,仍然挡不住不断朝城中汇聚的人群。港口中仍在不断往返大江两岸的渡船,只是这场盛事的冰山一角。鄂州城主官在一年前第一批修士抵达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他们不仅将城中的客栈和空置的院子改造成大型居所,还在城外加盖了临时的落脚之地。而这位上任不久的知州能有如此嗅觉和魄力,竟是一纸来自临安圣旨的授意。或许在那位安分了二十年的帝王看来,只有将南朝所有修士送上界山,才能让自己安心。在近十年的资源争夺之后,修行界各宗门的位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来到鄂州城,便按着自己如今的地位选择对应的住处,还有不少小宗门主动住在了城外。所以即便如今鄂州城挤满天南海北的来客,却很少生出乱象。这些受圣令之召而来的宗门,其实大多数都是这场盛事的看客。他们没有徐柘等人那样的魄力与决绝,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赴一场死局。甚至对于此刻城里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没有机会体验到千年的寿数大限。伏淩川所在的江州离鄂州几乎只有一江之隔,很自然出成为了第一个抵达的大宗门。对于这个年轻的宗门入住城中心的一家客栈,其他宗门没有一点异议。尽管江漪确认离开的消息已经传遍南朝,但江曦的强势崛起,加上江涟等人选择留守,依旧可以让伏淩川立足于南朝之巅。伏淩川当下的强势以及未来的无限可能,吸引了城中无数宗门的拜访。这座只住了不到百人的小客栈,每日里来往的访客却数以千计。好在为了送别祖师,伏淩川来了不少人。除了江曦、江涟之外,最擅长处理这些事的冼婼也在其中。楼下喧哗不断,却丝毫没有影响到楼上诸人的静修。挚启也住在这间客栈里。自从与江漪山顶一叙之后,他就一直留在匡山上。这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偶尔被江曦缠着为伏淩川弟子讲道之外,多数时间都在教导石芙儿。这位羞于叫挚启叔叔的女孩,虽然天赋平平,却继承了父母那份执着。在挚启的悉心教导和丹药辅助下,终于在不久前突破至势境。更名为冼芙儿的她顺理成章的加入送别祖师的队伍,尽管这次鄂州之行不过是她第二次见到江漪。但是能跟在挚启身边,就是一件极开心的事。为了不给自己这位名震天下的叔叔丢人,即便是身处他地,她也从未有一丝懈怠。当其他姐妹都挤在楼下品评各路访客时,他依然选择坐在挚启身边修行。挚启看着吞吐灵力的芙儿,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他在石芙儿身上灌注这么多心血,除了给未来得及告别的兄弟些许补偿之外,其实也存了一点私心。那就是在他离开之后汤溪镇的安危。如今汤溪镇周围虽然有童谷的开山派坐镇,衡州城的苏、梁两家也与挚启交情颇深,并且他还拜托了伏淩川加以照拂,可这所有的安排,都比不过一个出身在那里的高阶修士。挚启心目中的人选,便是石芙儿。他不敢保证石芙儿能成为镇上的第二位大修士,却能留给她足够的手段来应对多数敌人。至于遭遇强敌以及被人觊觎时如何应对,就需要她在之后的修行中自行体会。“挚启叔叔,外面为何如此喧闹?”石芙儿不知何时醒来过来,出声唤醒正在出神的挚启。挚启闻言意识飘向屋外,果然察觉到远比平日里嘈杂的喧哗声。石芙儿轻启屋门,发现有不少人站在廊上望向客栈外。“出什么事了?”挚启一眼就看见了挤在最前方的江曦,轻声问道。“是丹塔的人来了。”江曦满脸兴奋的说道。“丹塔?他们居然到鄂州城来了?”挚启眉头微皱。在他看来,以吴忧、徐柘为首北行队伍实力强劲且对凌焕意见很大,如今的鄂州城对于丹塔来说无异于龙潭虎穴。“听说丹圣亲自领队,如今好多人都跟着去看热闹了。”江曦的脖子几乎伸到了客栈外面。“那你怎么没去?”“我不敢……”江曦意识到说错话,急忙改口。“我好歹是伏淩川的宗主,岂会凑这种热闹。”说话间她目光瞥向那扇一直关着的房门,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丹塔的到来,拉开了大宗门齐聚鄂州城的序幕。不到五日的时间里,厝叶园、焚天宫、玄杳嵊等宗门相继抵达。由于这些顶尖势力几乎都有高手即将远行,因此送别的队伍相当庞大。一时间这座失落已久的古城,聚齐了南朝大半的命境高手。吴忧是一个人来的。他一进来就坐在城中最高的那间酒楼上独饮,没有拜访任何人,也断绝了所有人寒暄的可能。挚启远远瞧了几眼,没有去打扰他欣赏错过的风景。而且他更感兴趣的是,吴忧是如何安置空了的无忧山,以及麒麟等神兽之灵。最后抵达鄂州城的是这场界山之行的发起者——雾隐山。当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南门步入之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走出住所,瞪大了眼睛迎接他们进城。因为雾隐山这次带来的,是整个宗门。最前方的徐柘与裘老,紧随其后的五脉之主,行走不便的楚嫣及其他孤院长老,还有屠乌、季芸两位雾隐行者,以及宁棹、高芊等等。几乎所有能叫出名字的圣地门人,都出现在绵延的队伍中。至于那些看起来陌生的面孔,就是本该承担起圣地未来的弟子们。从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分别的不舍,每个人眼中都是有去无回的决绝。因为对于雾隐山来说,这是一场非生即死的战争。:()花开泗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