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四十五年六月,失传五百年的忘忧丹重现丹城,并且引发了覆盖百里方圆的天象异景,让修行界乃至整个南朝议论不休。尤其整个成丹的过程得到建康府周边众多宗门的见证,更是让其中详情不到三日就传遍了大小宗门。忘忧丹、吴忧圣主、丹圣、挚启成了他们议论最多的焦点。传说中的丹药现世,让一众大修士蠢蠢欲动。特别是那些名列天命榜,尚有漫长岁月可以消耗的年轻命境,无一不想获取一枚,以求在修行大道上走得更远。吴忧与凌焕,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心目中炼成忘忧丹的关键。毕竟当年这枚丹药第一次出现在南朝,便是二人合力所为。如今再续前缘,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可当写着个中细节的信符传到自己手中时,天下修士尽皆失色。因为上面赫然写着十二个大字:挚启炼丹,丹成劫至,独破天劫。这十二个字宛如一道镇符,将修行界所有的躁动不安都压了下去。之前修行界流传的四圣之说,在不少人看来颇有些异议。毕竟在三位成名数百年的前辈面前,不过五十岁许的挚启太过年轻了些。尽管他只是被他们排在最末而已。此后他虽有断阳珏一臂,威慑厝叶命祖等诸多战绩,但其排在四圣列中,在旁人看来还是因为吴忧与徐柘的看重。忘忧丹的出现,无疑彻底让他站稳了四圣的名位,并且在排名上超越凌焕,真正达到与吴忧、徐柘齐平的高度。一个炼丹之术超越丹圣,修为境界与两位圣主相当,年纪却不到百岁的年轻人,如果不出现意外,毫无疑问将会成为修行界未来近千年的领袖。若是他开宗立派,将会是南朝三千年的最强圣主。不过这一切变为的现实的先决条件,就是他能活着从界山走下来,抑或放弃界山之行。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忘忧丹掀起的风波很快便平息下去。这个本该震惊天下的大事件,仿佛成了界山之行前的开胃菜。只是明面上的风平浪静,并不能阻止水下的暗流涌动,至于有多少暗流正在朝着建康府汇聚,恐怕无人知晓。接下来的四年,被摧毁近半的丹城陷入了漫长的重建之中。期间丹圣凌焕数次现身,坐实了其寄魂他人躯壳的传言。不过包括丹塔弟子在内所有人,都没有表达任何异议,反而旁敲侧击的想要打探寄魂术的奥秘。毕竟与重活一世相比,区区一个年轻修士的性命根本算不上什么。这四年的时间,寄居丹塔的吴忧和挚启鲜少露面,倒是浮现在丹塔上空的五彩祥云又出现了几次。只是与之前毁天灭地的气势相比,这几次的天威明显温和了许多。至于这几次天象到底是凌焕还是挚启引发,炼制的又是否是忘忧丹,修行界众说纷纭。可两大炼丹宗师居于一地四年,却给了他们说服自己前往丹塔的理由。不管是将赴界山,或者是留下南朝面对接下来的风雨,都需要强大的实力。而能短时间内提升一个人,甚至一个宗门实力的东西,便只有丹药,尤其是由丹圣炼成的高级丹药。在丹城重建鲜少接待外客的情况下,不过三十里之遥的建康城成了这些求丹之人的首选。四年间人群出入不息,这座千年古都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风流模样。各派修士群居其中,每日往返丹城,只求能得入丹塔,寻一个几位圣者当面谈判的机会。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朝思暮想的四圣之一的挚启,此刻正斗篷遮面混迹在人群中,走进了建康城的东门。“挚启哥哥,我们是去找真姐姐吗?”四年来小灰一直想要进城看望陶真,但都被挚启拒绝。他担心一旦别人发现他们的联系,会有亡命之徒生出歹念。如今吴忧南下与徐柘商量北行一事,他也即将离开这里,便没了这样的担忧。至于这身刻意遮掩的大半,只是为了省去路上的麻烦。四年前那场天雷之战,他以命相搏伤得不轻,在丹塔修养了近两年才彻底痊愈。这还是与吴忧、凌焕等人交流修行经验偶有所得,加速了恢复过程的前提下。之后两年吴忧在丹塔短暂闭关,闲来无事的他不想浪费剩余的灵材,决定再次炼制忘忧丹。有了上次由凌焕牵引的经验,再加上塔顶那座丹炉完整无缺的保全了下来,挚启已经可以独立完成炼制。当然部分缺失的材料,还是多亏了凌焕不那么情愿的支持。不知是上次的天威过盛导致后劲不足,还是忘忧丹在这片天地看来已经不算威胁。此后的三次成丹除了异象之外,竟然没有出现任何劫数。这让当年历经数次危机的凌焕大呼不公,同时望向挚启的目光也多了三分谄媚。挚启很清楚他的打算,可惜这几枚忘忧丹他早有安排。并且他在仔细对比了这几次的成品之后,发现未历天劫的三枚丹药,品相明显比第一次的成丹差了几分。,!不久前吴忧出关直接南行,挚启也不想终日面对凌焕。于是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混入人群,来到了建康城中。“不急,有些年没来了,先看看再说。”城东的乌衣巷曾是陶、楼两大修行世家的祖宅。如今陶家人去楼空,已是多年没有人居住的残破景象。想必出身往生殿的陶礼,早已返回了界山。楼家在选择依附丹塔之后,便彻底沦为凌焕的玩物。这些年他为了改善缪风这副身体的强度,做了不少无法向外人提及的尝试。其中多数试验品,都是从楼家选取。尤其是与缪风年龄相仿,且有几分血缘关系的楼晟,就成了他最器重的试药之人。至于结果,在当初无忧城水莲令之争时就已经注定。楼家寄以重望的楼晟成了一个失去了自我的野兽,其他人也渐渐在丹塔的各种手段下或叛离、或疯癫,一直想要得到修行界各大宗门承认的楼家,终是毁在了自己错误的决策中。如今楼家大门紧闭,处处透露着行将就木的死气,竟比空置了多年的楼家还要荒凉。走过两家旧宅,迎面而来的便是秦淮河。白天原本并不是来这里的好时候,可由于这些年来往之人剧增、修行者也难免俗的缘故,不少画舫开始在白日里安排人待客,让建康城中多添了几分热闹。挚启点数着河中的船舫,比起二十年前足足多了近五成。只是原本停在河中央,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的双翎居和栖凤楼却不见了踪影。他透过船舫间的间隙远望河中,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找到依旧停在那里、属于陶真的孤舟。他正欲挥手招呼渡船,一叶扁舟早已停在二人跟前。“是你?”:()花开泗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