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的院落里除了老者和轮椅上的女子之外,还有两个老人。正在角落里对弈的他们,听见密集的脚步声悠悠回头。在八人身上一一扫过之后,毫无表情的回到了棋盘上。另一边的台阶上,有一个头发修剪得十分考究的老妪,盘坐着似在修行。不过从其身上不断变化的气息看来,应当是有内伤在身。而且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她体内冲撞,大概是异种灵力入体所致。“噗!”老妪一口鲜血喷出,八人顿时停住了脚步。院中四人依然故我,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场面。叶七等人从疑惑中回神,却发现方才那位老妪早已将一切收拾妥当,就连脸色都看不出异常。若不是她身上气息起伏不定,地上的血迹仍未干涸,他们甚至会怀疑自己产生了错觉。老妪从阶上走下,丝毫不掩饰心中对这些生人的厌恶。“孤院何时能让外人进来了?”“难得有年轻人来,你就不能客气点?”扫地的老者将扫帚放到一旁。“外人又如何,总比我们几个老家伙大眼瞪小眼的好。”“这点我认同,棋盘上尽管局局不一样,但终究是棋,比不得山水诗画,也没有生人来得有趣。”正对着叶七等人的下棋老者开了口。“我不认同。”坐在他对面的那位也不甘示弱。“我们都是老家伙没错,楚嫣可算不上。”门口轮椅上的女子回头,他们才知道这个与孤院环境不那么契合之人,名字叫做楚嫣。八人交换眼神,想从彼此的目光中找到关于这个名字的记忆,却没有任何收获。住在这里的人或许曾经都是修行界赫赫有名的高手,但时间会冲淡记忆,也会冲刷掉历史的痕迹。楚嫣似是看够了风景,转动着轮椅往院子深处行去。简单颔首算是与几位老人告别,就在他们以为她会如常回到自己屋中时,却突然在八位生人面前停了下来。“柘圣快出关了,你们是为此而来?”和三十年前的山坟相比,楚嫣清减了许多,声音依然轻柔,却没了那股淡淡的暖意。“是,楚、楚前辈。”叶七是这些人中最机灵的一个,但面对楚嫣的目光时,也失了往日的聪明劲儿。“看来你们便是如今修行界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了。”楚嫣的目光从八人身上缓缓划过,最后又回到了叶七身上。“你身上的气息我很熟悉,应该是厝叶园的弟子。”“前辈与门中师长相识?”叶七言辞激动。“算是吧。”说完她有将目光转向玉衡等人,并一一点出了他们的来历,让几人对楚嫣的身份越发怀疑。直到只剩下两个黑袍人时,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雾隐山从来没有过藏头露尾之人登门,而且还来到了这么深的地方。“你们我就看不透了,不过能过得了几位脉主那关,想来也不会差。”“那可不一定。”老妪拉长了声音。“如今的五脉可不比当初,据说这一代的雾隐行者,还是势境就被推到了人前,可真是越练越回去了。”“呸!生怕别人不知道她雾隐行者的身份。”扫地的老者小声嘀咕了一句,叶七等人却听得一清二楚。“雾隐行者”这四个字的冲击,让他们一时间忘记了身旁的黑袍人。“那位前辈是雾隐行者?”“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楚嫣丫头也是雾隐行者啊!她俩一个第四代,一个第五代,在我们面前都是年轻人。”“啊!”八人不自禁的退后了几步。雾隐行者这个名字,曾经代表着雾隐山外的修行界中最高的权威。能得到这个身份的修士,无一不是圣地五脉的佼佼者。在多数人看来,这些过去在南朝风头无两的天才修士,虽然大多数卸任之后都音讯缥缈,但定然已经成为了雾隐山的中流砥柱。却不想如今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竟然是一个枯守死地的结局。“她们怎会、怎会……”叶七已经乱了方寸。“怎会落得这般田地?”老妪笑着近前来,几人这才看清,他的左臂是空着的。而断臂的袖中透出的气息,微弱却又令人肃穆,是一种不属于五行灵力的浩然感觉。“自然是因为死过一次。”老妪的话引得众人沉思,唯有一直盯着两位黑袍人的楚嫣,发觉其中一位因为这句话身子微微颤动。她眉头轻蹙,又将话题拉回了二人身上。“两位的气息好生奇怪,灵力中生机凋零,还包含几分戾气。乍看上去,倒是比我们这些人更像死人。不知是哪家新晋的天才?”楚嫣用自入住孤院以来说得最多的一次话,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连远处局面胶着的两位棋手,也放下棋子走了过来。“的确很奇怪。”棋手做出了同样的判断,让两位黑袍人成为场中焦点。“我们二人只是普通的修行者,适逢其会又恰巧被选中,并不是什么天才。”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说话的男声压得很低,沙哑中透着一丝倦意,说不清是真声还是假声。“你们可是被柘圣亲自选中的。”董泝适时补上一句,令楚嫣五人面色大变。他们很清楚此次柘圣闭关至关重要,能让他分出心思邀请之人,定然是极重要的人物。“我可不记得值得柘圣记挂之人,哪个有隐藏身份的癖好。难道是我们太久没出去,已经有了可以翻天的年轻人?”老妪对两人的一身黑袍十分不满。“曾经是有的。”董泝似乎忘了昨日在山下的窘境。“不过死了。”“董泝!”叶七等人怒目而视,再次引起了孤院几人的兴趣。“真有这样的人?”董泝用饱含嫉妒的口吻,简短的讲述了挚启的生平,引得除了楚嫣的四人啧啧称奇。“那他怎么会死了呢?”“据说是被不明身份之人所杀,可知情者对此事都三缄其口。当时简脉主等人也在场,还是他们将他的遗体送回了临安。”“此等人物居然横死,真是天道无情啊!可惜无缘相识!”扫地老者长叹一声。“我倒是见过他。”楚嫣再次语出惊人。“但依我看来,他不是早夭之相。”“你见过他?”四人一齐围了过来。“准确的说,见过他三次。一次是他得了伏龙锏的器灵相助,从血坟中走出来。另一次是被厝叶园埋伏,死里逃生。最后一次就是血坟坍塌之时。”“伏龙锏?”听到这个名字,一旁的老妪顿时失声。“他还和那个人认识?”“他教了这个年轻人剑法,还做了他的先生。”“何……”老妪咬牙切齿的喊出了一个字,却把后面的话又吞了下去。其他几人似乎也对楚嫣口中的整个人十分忌讳,扭过头望向别处当做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叶七等人见状闭紧了嘴巴,生怕说错话惹祸上身,唯有董泝还沉浸在两次开口的得意之中。“可他的确死了,尸身在临安已经放了八年,至今尚未入土。”“那或许是我看错了吧。”楚嫣轻叹一声,又一次转向两位黑袍人。“你们是两个活人,这不会错。”老妪正欲再追问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令清静了多年的几人略感意外。只见一位弟子打扮的年轻人低着头站在门口,都没敢往院中多看一眼便拜了下去。“几位师祖、师叔,这几位客人的师长来了,要见他们。脉主命我前来领路。”“难得热闹一回,这么快就要走了。”扫地老者重新拿起扫帚,两位棋手回到局前,老妪重新盘坐于阶前,楚嫣转动轮椅朝院子深处行去。五人重复着孤院中日复一日的画面,好像今天的一切从未发生。:()花开泗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