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卯初时分,太阳升而未升之际,正是人在一天中最为困倦的时刻。一道身裹素色长袍的身影从陶府侧门一闪而出,朝着建康城西面疾行而去。躲在暗巷阴影中的几人瞬间惊醒,匆匆跟在后面。几人跟着他离开东城,跨过秦淮河来到了西城。清晨西城中川流不息的人群,好几次险些让他们失去了目标的踪迹。继续跟着他出西门之后,只见他登上了一座由巨石垒成的山体,而后一扇稍显破旧的木门下停了下来,门后依稀看见连绵而上的庭院楼宇。“通知少爷,他到了三参道院。”一人领命而去,其他几人蹲守在原地也不敢上山。此时站在山上大门前的身影轻叩木门,一位年轻的书童探出头来。“你找谁?”“劳烦通知贵院伏游道友一声,江州故人来访。”“伏游师叔?稍等。”不多时,一位身着白衫,眉宇堂堂的年轻男子与书童一起来到了门前。见着眼前的素袍男子,围住他转了两圈之后,见着他身侧的桃枝之后,脸上的谨慎才变换为欣喜。“挚启道友,当真是你啊!”“伏兄,不过三年不见,怎就不认得了?”“这三年我一直在院中清修,可道友已经在修行界中闯下偌大的名声。刚才童子通报之时,我猜测冼姑娘的可能都比你要大上许多。”“伏兄是想说我惹了天大的麻烦,不敢露面吧?”“道友自谦了,太平州大江畔的喋血风姿,我可是十分后悔没能亲见。走走走,我们进去说。”伏游满脸笑意的拉着挚启走进了三参道院,临关门之时,挚启还不忘回头看一眼山下跟了他一路的几人,让他们悻悻的将身形埋得更低了。挚启虽然读过不少书,但并没有进过真正的私塾或者书院。昔日在袁州翰直院外小坐之时,里面的读书人也早已被赶了出去。如今踏入三参道院,听见郎朗入耳的诵书声时,不禁有种回到儿时书铺的感觉。从进入道院大门,三进的大院中尽是些面带稚气,如同身处学堂中的少年人。若不是挚启在他们身上都感受到识境的淡淡灵力,恐怕真以为来到一处书院中。穿过小院行走在林间,读书人渐远,周围浓郁的灵力让挚启精神一振。他抬头看向沿着山体四处散落着的楼阁,这才算是进入了真正是三参道院。伏游领着他登阶而上,来往的弟子们见着两人大多避让行礼,没有一人上来查问挚启的身份。直到一位眉头紧皱,面色冷峻的中年人从山上走下来,伏游也拉着挚启停在一旁躬身行礼。“有客来访?”中年男子停在两人身前开口问道。“回夫子,是一位在游历时结识的朋友。”“君子之交,交心不交面,莫忘了圣贤之理!”“多谢夫子教导,弟子省得。”中年夫子转身下山,伏游低着身子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才缓缓起身,看着一旁讶异的挚启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此后伏游没有在山中多做停留,转了几个弯之后进入一座庭院中。冬日渐临,正是饮茶的好时节。两人分宾主坐下之后,伏游碾茶烧水,挚启则四处打量着院中布置,倒是没有着急叙旧。伏游点茶的手艺十分老道,沫饽满溢,茶香扑鼻。两人坐在院中的亭下,一边喝茶一边追忆往事,品评修行界当下,颇有几分煮茶论道的意思。伏游对挚启在若寒山与太平州的经历十分感兴趣。他身为道院弟子,极少外出规矩又多,一提起挚启那种快意恩仇的江湖事,就表现得极为兴奋。只是挚启口中的叙述,与修行界的传闻相差甚远。伏游听完,除去痛斥了两句以讹传讹的卑劣行径,整个人看上去反倒更显失落了些。眼见旧事叙罢,饭时尚早,挚启从怀中掏出两枚圆珠,表明了来意。“不是伏兄可曾见过这两个物件?”“金刺和灵球,你也对这个感兴趣?”伏游一眼便认出了这两件东西,并且对于挚启能持有此物,一点也不惊讶。“三日前我闭关之时,有人持此物欲做偷袭,不过被我擒住了。打听到此物出自三参道院之后,我想起伏兄也是道院中人,所以前来看望的同时,也想问一问三参道院与楼家的关系。”“楼家?你为何还和楼家结了仇怨?”伏游对楼家似乎也十分忌惮。“此事说来话长!”“不管怎样,与楼家对上了,你还是要多加小心。这东西的确出自道院,不过道院与楼家并没有交情。楼家历来也有不少族人送入院中修道,得几件院中研制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不用与伏兄对上,我就放心了。”作为昔日同生共死的同伴,挚启不想与其对立。“这种东西在三参道院中很多吗?”“自道院建立之初,就致力于研制这种东西,那日我在江州所施展的水系术法,也是事先储藏在晶球中的。”“这种小术法除非出其不意,否则很难对修士造成损伤,为何贵院还潜心研制这么多年?”“我带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三参道院的演武场在山腰的位置,不过与寻常宗门不同的是,这里并没有相互对战切磋的弟子。而是一个个手持各色晶球,朝着中间的几块晶石不停扔出。轰隆声此起彼伏,多彩的光芒闪烁不停,将地上的碎石崩得四处乱飞,唯有那几块晶石巍然不动,不见任何缺口。挚启远远的看着,似乎与昔日衡州城时测试天赋的水晶石有些相似。伏游与挚启的到来没有对这些人造成任何影响。他们目不转睛的盯着晶石上闪动的光芒,或欣喜、或不满的在书册上记载着什么。等到手中的晶球全部扔出之后,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挚启看着几乎被各种色彩淹没的演武场,心中翻起了惊天骇浪。他本以为三参道院不过是闲暇之余秉承了建院的初衷,随意捣鼓出几件小玩意儿唬唬人。可照着此刻演武场的景象看来,他们是将这些东西当成了毕生事业在深入探索,并且他还远远低估了这些晶球在形成规模后的威力。:()花开泗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