挚启短短三十年的人生里,也算经历过不少险地。山坟、血坟、无忧殿……,诸如此类。论起历险的经历,他或许必不少修行界的前辈还要丰富。但当他踏入九幽之森北部之后,才真正明白未知与凶险的含义。一片看起来生机盎然的密林,藏着的是神出鬼没的木灵。一队人畜无害从头顶飞过的鸟雀,甩下的粪便含有剧毒。四部大军每踏足一片新的区域,事先都会派出几个队伍前往查探。可即便是谨慎得不似年轻人做派,每次经过这这样的地方都会留下数百具尸体。三日行军时间,他们仅仅走出百里,却已经损失了近万族人。若是按照这个形式继续下去,即便他们顺利将白讙擒回,恐怕也免不受到族中重罚。“夜岁,我们还有多远?”这天夜里,三日前还意气风发的几位年轻人面色阴沉的聚在了一起。“按目前的速度,至少还要三天。”夜岁是这场行动这主事者,也是眉头皱得最深的那个。“三天?再走三天,我们一半的族人都要被吃掉!”跟着他们的这几天,挚启也大致摸清了几人的来历。除了已经认识的夜岁来自邃夜部,那位名为山昶的来自东山部之外,另外两位分别是来自白狼部的狼辛和来自平夏部的夏蒙。他们是人魔四部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也几乎是内定的下一任首领继承者。此刻对着夜岁怒吼,脾气最火爆的那个,便是白狼部的狼辛。“慌什么!”夜岁抬头盯着狼辛,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最终狼辛率先移开了目光。人魔四部常有摩擦,四个年轻人也是互相不服气。但论起在九幽之森中闯荡的经验,夜岁比他们三个加起来都要丰富。“若是这时候退缩,只会让那些族人们白白牺牲。我们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直向北,将那几个白讙擒下,然后回去向长辈们请罪!”“这次损失太大,各部首领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夏蒙是四人中心思最深之人,这次的路线大多由他定制。如今大军死伤众多,他心中不禁有些忐忑。“既然我是主事之人,到时候我会揽下主责。”此话一出,其他三人面色稍霁,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简单的商定了后续的计划,然后相互鼓舞了一番之后,便回到了各自的部族中。挚启听了一阵,除了军心不稳之外并没有太多有用的东西。无意间瞥见又有几支侦查的队伍开出,趁着夜色悄悄跟了上去。由于低阶人魔行事莽撞,容易打草惊蛇,所以一路走来负责夜间巡逻、勘察一事的队伍都是由高阶人魔组成,其实力大致与修行者的势境相当。这几只队伍一路已经换了几批人。作为替大军涉险的先锋军,或许再过两日就已经无人可换了。不过这是挚启所乐见的。他甚至还想跟在他们身后摸清前路的危险所在,然后在大军经过时制造更大的伤亡,也算是为小灰一家的安全尽了几分力。数十位先行者血淋淋的教训,令这些人对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万分小心。在这片受尽大自然馈赠,又从未有人踏足的富灵之地,一根伏地的藤蔓,一只不起眼的蚊虫,都有可能要了人的性命。前方可见的又是一片密林,领头的几人给新成员仔细交代之后,才谨慎的走了进去。夜色下的九幽之森十分安静,除了几道极悠远的吼叫,连一行人脚步踩在枯叶的沙沙声都听得一清二楚。挚启依旧用黑袍遮挡了身形。在浩然珠的协助下,他已经可以运转正气诀来时刻保证身体中的力量平衡。可两只异样的眸子,在黑暗里却非常显眼。尤其是被浩然之气占据的右眼,金色是作为尾随之人最忌讳的颜色。今夜的这片林子,比起前几天路过的看起来原始。长得异常茂盛的草木几乎填满了所有空间,为开辟路径造成了很大的麻烦。高处的枝丫上能隐约看见或立或挂的鸟兽,暗处还有不时传来的兽类气息,让他们不得不放轻手边的所有动作。落在后方的挚启是看得最清楚的一个。有几株不太安分的树木伸出了枝条,悄悄穿行其中想要找到不明声音的来源。远处的树冠上还有一群似夜枭一般的鸟雀睁开了眼睛,望着同样的方向蠢蠢欲动。“嗖!”一根枝条突然从斜里穿出,缠住了队伍后方的人魔。他下意识的就要呼喊,好在及时回过神捂住了嘴。前方的同伴回神,手起刀落脚边的藤蔓,顿时令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他们彼此庆幸着平安无事,可就在转身之际,无数根枝条从四面飞舞而至。“御!”十余人快速集结围做一圈,鳞甲顷刻间覆满全身,手中兵器挥舞,迎上了袭来的木灵。“噗!噗!噗!”枝条拍打在坚硬的鳞甲上发出阵阵闷响,动静虽大,可除了将几个新人拍得踉跄之外,并没有造成多少损伤。他们熟练的将枝条斩落,正准备清点人员时,方才被拍中的几人突然痛苦的哀嚎起来。只见这几个人地上翻滚不停,双手还撕扯着身上的鳞甲,用力的扭动身子试图缓解痛苦。旁人上前查看,可除了枝条鞭打的拍痕之外没有任何伤口。他们只得不明所以的将所有救命之物塞进这几人口中,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身上的鳞甲撕下,露出一片片腐烂的血肉。“有毒!”剩下的人熟练的将某种汁液抹在鳞甲上,还有不死心的上前试图救助几人,可在接触到腐肉的刹那,便将这种未知的毒素引到了自己身上。两条性命成功止住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救援。幸存者忍痛看着同伴在眼前死去,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可伴着地上慢慢消失的惨叫声,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嗖嗖嗖!”密集的枝条遮天蔽日,远处还有一片星星点点的绿光在黑暗中快速接近。同伴惨烈的死状就在眼前,他们再也顾不上身上是责任,分奔着朝来时路撤了出去。:()花开泗京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