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虚堂,二十一张交椅依次摆放。
每一张交椅旁的黄花木四脚边桌上,都放置着榉木座牌,座牌置办得精致堂皇,烫金楷体阴刻的铭牌摆放整齐,横竖都在一条线上,堂前五张太师椅并排摆放,旁边每隔十步站着个穿酱红色褙子身形高挑的年轻姑娘。
强老板和显金一块儿来的,看这阵仗,半天不敢进。
“很害怕。”强老板往显金身侧靠了靠,警觉道,“有种追着我缴纳巨额会费的紧迫。”
显金:。强老板真是有小动物般的直觉。
显金走进正堂,两排交椅已零零星星坐上了人,上五张太师椅写的不是名字,是宗族:陈、恒、白、云、柳。
显金站在原地,微微敛眸。
强老板不识字,靠同行招呼坐下了,见显金还站着,高声道:“快坐下啊!”
显金扫视一圈,终于在座椅最末端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显金一声哂笑,没说什么,眸光平静地向末端走去。
有认识的纸行老板性子简单,张嘴便抱不平,“您怎么坐这儿了!”
也有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声音,眼神来回打量从上的位置和落座的显金身上打量几番,脑门顶脑门凑一起讲闲话,“。对对对,从陈家出来了”
“如今也不晓得在干嘛!”
“好像盘了家小作坊——约莫是要从头再来吧!”
“没听说她最近有什么大手笔!”
“呵呵,我就说了,一个小姑娘能干成什么事?还不是借了陈家的势!如今陈家不站台了,原形毕露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
说糟烂话的到底是少数,多数人听见这些声音,不自觉地开口反驳,“呵!您还真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呢!要没这普普通通小姑娘,咱们能做成贡纸!?”
“我家去了贡纸营的伙计回来说,贺掌柜是有真本事的。”
“也不叫没大手笔吧?这些日子,不是将山东的书册印刷纸张拿下来了吗?”
“对对对,老牛、老杨、老朱好几家都拿到单子、得了实在的!”
声音细碎,像唱戏台子下观众们细品细评的悉簌声,显金如今虽坐在台下,却也始终是台上之人,正面的负面的、倒台的撑场的,这些声音像与显金无关。
年轻的贺掌柜始终稳如泰山地坐在座位上,眸光像钉子般钉在陈家那张椅子上。
群演杀青,主角登场。
恒、白、云、柳四家依次落座,陈家的座位始终空缺。
显金身后的钟大娘眯眼弯腰:“要不要去探探?”
显金轻轻摇头,“她会来。”
显金与钟大娘交谈之际,恒白云柳四家已完成寒暄和交际,恒帘双手撑于膝头,嘴角眼角含笑,朗声率先开了口:“今天这场会晤,算是咱们宣纸大好事后的第一场会,正好春苗萌芽、春燕回巢,是万象更新、万物生长的好节气!“
“啪啪啪——”劈里啪啦拍掌。
显金右手随意放在边桌上,微微侧过面颊,并未有动作。
恒帘对掌声非常满意,双手抬起向下摁了摁,眉眼温和儒雅,右手挂着的佛珠很抢眼。
强老板探个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装!装!装!装什么儒商!咋这些男的有点成绩就开始往文化人上头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