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金低声道,“能不能进去看看宝珠?”
陈笺方沉吟片刻道,“单是进去。只是”
显金抬头。
陈笺方一抹苦笑,“只是要钱。”
钱有啊!
显金见陈笺方脸上的苦笑,不由明了。
这钱,可不是一、二十两的数量。
店子的账上倒是有钱,只是用店子的钱去沾官家的事,瞿老夫人能否点头?特别是这等冠上谋逆、通敌的大事。
私下挪用吗?
那她和陈六、猪刚烈之流,又有什么区别?
“三百两够吗?”
显金轻声道,“我娘死前,给了我点钱,用以傍身。”
陈笺方缓缓抬起头,狭长眼眸中的情绪交杂不明,隔了许久,方见陈笺方微微颔,“你先拿着,我手上也有东西,若对方狮子大开口,咱们拿再多的肉也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事实证明,难得出一趟外差的鬣狗,是块肉,就想叼走。
山院前围满了人,陈笺方埋着头,从人潮里挤出去,从袖中将张五十两银票塞给这群鬣狗的领队,满面笑意,“做纸陈家的,我弟弟在里面呢!冲您打听打听,这关卡何时能撤掉呀?”
领队摸了把银票,“这可说不准!贵人们的事儿,你说得准吗?”
陈笺方笑着摇头,“我虽是举人,却也不敢妄评!”
领队倨傲的神态平了平,“你也是举人?”
陈笺方笑道,“不才,前年乡试十八名。”领队身板子微正,语气变得平和了许多,“你们小小泾县,学风倒是旺盛。”
领队大拇哥往山院里一戳,“昨儿清人,嘿!奶奶个腿!三个举子,二十四个秀才!我这群兄弟搜东西都害怕惊着了你们!”
又道,“我估摸着封不了多久——这么多举人秀才的,人家又没犯律法,凭甚将人家圈起来?我估计就是个三日五日,或许就撤了!”
陈笺方笑得很自然,又从袖中摸了张银票,“劳烦官爷,劳烦官爷!”转头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显金,“他姐姐急得很,您通融通融,叫我们进去看一眼弟弟吧?”
领队手里掐了掐银票。
这一抹手,就是一百两!
看来这小小泾县不仅学风昌盛,有钱人也不少啊!
领队再一抬头,眯眼看了看,人群中那张脸像是糊了层光似的,又白又亮,这白润姑娘正怯生生地朝他笑。
领队被闪得低了头,在袖里飞快打了个手势,“进去进去!半个时辰啊!不出来,我亲来捉你们!”
围在山院的栅栏终于被钱轰开了一条口子,显金三步并作两步走,紧紧跟在陈笺方身后往山院里去。
山院倒是如前。
毕竟一院子的读书人,指不定谁就高中,就算是官差,也不至于苛刻得罪。
松柏宽道上仍有三两个行色匆匆的读书人,埋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快要近空阔坝子,隔老远,显金便听见一个耳熟的声音。
“你哭什么哭!你哭什么哭!”
“我们大家伙半夜三更被困在山院,全赖你爹!我听说你爹被关起来了!泡水牢!知道什么是泡水牢吗?!把你爹泡在三米深的脏水臭水里,每隔一个时辰水就升上来,把他口鼻淹住!等你爹受不了,把尿啊屎啊全都排在水池时,水才会降下来!”
“你胡说!你胡说!”
是胖宝珠的声音!
显金脸色一凛,提起裙裾小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