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好问站在鸿波的尸身跟前,望着远处沉寂如水的黑暗。
李贺讪讪地上前道:李司丞,我等赶到的时候,确实看见有个脑袋衔着一枚石磬向那边逃去。秋主簿带着属下去追,但是没追多远,就见它跃入地下。我俩赶到的时候,它已经踪影全无,应当是土遁了。
李贺说到这里时,愧意满满。
李好问没有责怪李贺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说话。
他伸出左手,在李贺指点的地方轻轻摩挲,指尖触碰那里的土地。
忽然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伸手在石板之间抠出了一点尘土,送到自己鼻尖,闻了闻。
随后他站起身,望着那漆黑如墨的黑夜。
无妨!
李好问的声音清冷,不带情感,但很有把握。
我与神律之磬建立了一点联系。
我能感知到它。
只要赵归真依旧持有它,我就能将它们都找到。
李贺闻言在旁长舒了一口气,自疚之情稍减。
但他转头看向李好问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夜色中,李好问平静地站在那里,但是人很锐利,就像是那柄连剑鞘都没有的三尺水。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八月廿七日,长安城西。
这里是长安县的辖地,清明渠、永安渠、漕渠三条主要水系从此经过。在过去一夜里,这附近损失格外惨重。
待到灾难过去,曦光将大地重新映亮的时候,滞留在此地的人们,也像是刚刚从一场惊惧而混乱的噩梦中醒来。
秩序在慢慢地恢复。
昨夜有很多落入水渠的人被救起,此刻大都呆呆地坐在水渠边,不明白他们昨晚到底怎么了。
但有更多的长安百姓到此寻找他们的亲人,水渠畔回荡着一声声焦灼的呼唤:
阿耶,阿耶你在吗?
大郎,大郎你看见我家大郎了吗?
这位差大哥,行行好,帮我找一找这孩子的爹吧!
除去侥幸生还的人,在昨夜的这场祸事中,清明、永安渠中溺亡的人可以数千记,另外还有自投于各处水井的。两县人手实在是不够用了,一部分从水中捞上来的遗体就随意陈放在堤岸一旁,任由亲族认领。
从水渠中打捞上来的遗体,沿着堤岸摆放成一排。有些失踪之人的家属抱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心,过去查看那些尸首。于是便有一阵一阵的痛哭声不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