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晨曦跟着一车木板和隔音板回到工作室。阴雨已经停了,只是小巷子里还有点湿漉漉的。那小货车司机一边帮着木晨曦卸货一边说,“帅哥你这是买木板来自己装修铺子吗?”木晨曦笑笑,塞给他一包二十块钱的烟,“是的。”“哎,帅哥你这客气大了,”司机撕开包装盒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一根就行。”他要把剩下的烟还回来,木晨曦笑着推了回去,“我没抽烟的的,师傅。所以,也没有火。”司机客气笑了笑,自己掏出火机把烟点着了。他解了绳子,直接就要开始卸货,一个不小心就伤了手,司机‘嘶’了一声,木晨曦本来进屋打算整理一下,被他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出来一看,司机手上已经浸出了血渍。司机自己揉了揉受伤的手,显然是已经习惯这种小伤了,把血抹了就准备开始干。木晨曦什么话也没说,回铺子里取了一双新的帆布手套递给她,“师傅,给。”司机拔了一口烟,青色烟雾随即就从鼻子里喷出来,他笑着接过并且戴上了,“谢谢啊。”木晨曦摆摆手,不说话,站在车下面帮他接板材,一块一块放到小推车上,然后自己再推回店铺里去卸了。这种卖材料店的老板用的司机都是包卸货的,其实用不着木晨曦动手,这种和平台上找的司机不一样,这种都是材料老板算了搬运费进去的。不过木晨曦站在那儿看着这司机,不知怎的就想起阿斌来,还有自己搬砖的日子,又想着反正也是自己装修,于是就过来帮他搬了。‘在商言商’这四个字他当然明白,他买材料的钱里包含了搬运费,而且如果他这次‘惯着’他的话,以后这哥们儿就有可能给其他买主陪笑脸请人搭把手了。很多‘老师傅’都会陪着笑脸为自己争取利益,但也有很多‘老师傅’话少,做事有着自己内心的准则。社会底层的工作其实有很多规矩,最重要一条,很多时候冷漠一点,吃不了大亏。一车板材装好,司机要从车上跳下来。木晨曦冲他笑笑,“我推进去得了。”那司机愣了一下才说,“谢谢你啊,帅哥。”木晨曦轻轻摇摇头,用力拖着平板小推车进屋去了。司机坐在一车板材上面把烟拔到了烟屁股,才在生锈掉漆的货车护栏边上把烟头按灭了。这时,一只白皙的戴着金镯子的手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手里握着一瓶‘冰红茶’。他抬头,发现眼前站着个扎辫子的美女,黑发衬得那额头异常地光洁。“师傅,来喝点水。”那声音温和得像初夏的溪水一样,他一下就紧张起来了。那美女笑笑说,“我老公以前也干这个的。”说着她扭头望了屋子里一眼,“做这个还是挺辛苦的。”“还行吧,”司机笑笑,“养家糊口。”“一个月有一万吗?”“好的时候有,差的时候没这么多。”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进去了。木晨曦正在搬板材,抬眼就看见老婆来了。他说,“怎么不打个电话就来了?”方敏抒一边帮着他抬板子一边说,“自己淋过雨,总是想着给人撑伞……”还有半句话被她咽了回去——你这样的人,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然后她脸上就是一抹笑,觉得自己发自内心地心疼他偏爱他,一股幸福的感觉就冒了出来。“你撒手吧。”木晨曦力气不小,抱着板子抖了抖,把她赶开了。敏敏搓搓手,走回小电驴,拿了一瓶小矿泉水,一边喝着一边望了望小巷子里被高楼约束起来的一线天,这天的天气很阴沉,像极了她刚来的那天。可能是天气阴沉让木头变得更多情了吧?她想,男人可能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夫妻俩卸完了货,送走了司机,木晨曦把打印出来的图纸摆到地上,和她一起弹墨斗,又用四块砖头垫了垫,把木板放在上面,拿着小手锯,戴上护目镜就开始干活了。方敏抒则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一边看他做事,时不时地帮他抬抬捡捡。过了一会儿,孟佳发消息来问她是不是在工作室,她回复之后没多久,小孟佳带着小江小胡也一起过来了。“你们来得正好,”木晨曦说,“小江来帮我扶一下,还有小胡,这一堆木屑和垃圾帮我归拢一下。”“好的好的……”三个男人干活去了,剩下孟佳和方敏抒待在一边。孟佳觉得自己越发依赖敏敏姐了,就把和弟弟打的那一通电话给方敏抒说了一遍。方敏抒笑答,“这么看来,如果我不干出点儿成绩,你从我身上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还没有办法验证了?”孟佳完全没有办法回答敏敏姐的揶揄,但也知道人家是在说反话,开玩笑。孟佳说,“不是啊,敏敏姐,我就是觉得道理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她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笑脸迎人,不卑不亢,总是容易把路走得更宽一些。”……木晨曦这几天确实有点不想说话,也不是说低落,就是很平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到了年底天气冷的缘故,又或者他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其实本来就这样……敏敏把综艺办妥的事情告诉他,他也只是微微兴奋了一下说,“那装修可得抓紧了。”“嗳,你前两天准备装修材料的时候都还很有热情呢,这两天怎么了?忽然变得沉默寡言。”“有吗?”木晨曦看着她说,“好像是有一点儿。”片刻之后他兀自笑道,“可能男人每个月里也有那么几天吧?”敏敏先是哭笑不得,然后撇着嘴拍了一下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心里真没事?只是忽然就想安静一下?”“真没事。”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敏敏拿回家摆着的那几个相框上,但很快移开,连他自己都没有在意这个细节。心思细密的敏敏却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里的千丝万缕瞬间就抽出来一根烦扰线头来。:()春寒料峭时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