孵化园第一波下班的人已经走了。五人组的另外四位照例打算待到晚上八九点钟再离开。木晨曦要先走,大家咦了一阵,就叫他快离开,赶紧去过二人世界,说完又各自忙活着自己的了。他很快下楼,一出大楼的门,一股属于夏天的燥热扑面而来,同时出现的,还有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就奔了过去。敏敏的脸热得红扑扑,还渗着汗水,她第一句话却是问,“其他人呢?”“他们要肝到天黑才走。”时值盛夏七月,晚上八点多钟才会天黑。方敏抒抬头看了看那天色,太阳西斜,但落下去还早。于是说了一声,“哦,辛苦。”两人往地铁站走去,方敏抒手还没抬,就被木晨曦抓住了,她微微睥睨了一下他,发现木头正看着前方,嗯,像是一家人的样子。木晨曦说,“九九今天开始又要爆肝了。”“他那游戏又怎么啦?”然后木晨曦就微笑着把情况又说了一遍,方敏抒大致能听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笑了。她声音本就宽和,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去演出飚了歌的缘故,比往日更加轻柔和煦的,听的木晨曦心里神魂颠倒的。敏敏问,“嗳,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就是忽然想入非非了。”“我不是菲菲,我是敏敏。”她说完,依着扣着的十指扣,在木晨曦的合谷穴上准确地掐了一下,木晨曦吃痛,低嚎了一声,“痛!”敏敏瞥着他那个惨样笑而不语,松了手,半晌才说,“你先冷静一下,回家再说。”木晨曦缓过来,无辜道,“我没有瞎想啊。”“哦?是吗?”他一看形势不对,马上改口,“啊,不对,有瞎想。”敏敏莞尔,停下脚步不走了。然后踮着脚,旁若无人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温柔地说,“你是心甘情愿被我拿捏。”说完又继续拉着他往前走了。木晨曦知道她时常会小小地这么‘作’一下,知道敏敏心思细密想法也多,有时候他自己觉得,这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表现,虽然,每次都是被她占上风的,每次她都是突然袭击。可是细细想来,她总是会挑时间分场合,从来也不会过火,稍稍调皮一下,就会心满意足地鸣金收兵。所以她好。片刻后,木晨曦平静下来,“我就是觉得你的声音特别好听,今天更是。”她四平八稳地回了一句,“俺也一样。”走了几步又说,“指不定什么时候什么事情就戳到对方了。”“你啊,聪明是真的聪明。”他笑了笑,“其实我想知道,你说话声音那么宽和好听,是用了什么技巧吗?”“没有技巧,”她回答,“那是我的天分,声带长得好,音色好,有低音区,就这么简单。歌手呢,就是个乐器,而我是限量版的。”“原来是这样啊。”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地铁口,却又同时停步了。木晨曦在盘算着晚上做几个什么菜,敏敏却在身旁说,“要不咱俩在外面吃吧。”不待木晨曦回话,她马上又说,“我想在外面吃。”“那去酒馆吃?”她摇了摇头说,“好久没有去海边呆了。”木晨曦看了看他,又往太阳落下去的方向望了望,然后说,“那走呗。”“好!”……他俩在滨海公园找了一家烤肉店。夏日燥热,但是海风一吹,就不觉得了。滋啦啦冒着油,散发着香味的烤肉很快就上了桌,两个人都垂涎欲滴。各自拿了一大串,却又是同时递给了对方。夫妻对视,竟然两个人都脸红着轻笑了一声。往往,深厚的感情就是在这些一点一滴的细节里累积起来的。因为这个小细节,两个人心里又都冒出幸福来。最后又默契地,互相把自己手里的烤肉给了对方,多此一举,但是香。因此他们都知道自己是对方特别在意的人。“你今天发财了吗?”木晨曦问,“请我吃烤肉。”方敏抒说,“那首两百块的歌最后加价到了一千八,我赚了一千三,还有小黄鱼上来了一个大客户,下单七首歌的作曲,又是两千一,不过要交货了才能拿到。”“老婆牛逼。怪不得今天这么高兴,”木晨曦说,“有一阵子没有接大单了。”“是呢。”方敏抒吃了两块肉之后说,“今天那甲方留我参加晚宴,我拒了。”“怎么拒了?”她轻描淡写,“我跟甲方人说我要接老公下班。”“我说呢,怎么收到你消息的时候心欠欠的。”敏敏问,“心欠欠的?”“就是暖心的感觉吧。”她笑笑,“哦,大个子木头也不是那样铁石心肠。”说完又递给木晨曦一串肉,“来,再欠一下。”木晨曦涌到嘴边的话又被她这一串肉噎了回去,待到吞了肉,店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虽然是露天的,但是也越发嘈杂,桌子之间的间距也不远,海风一阵一阵地吹着,说话得大声一点,不然自己都有点听不清楚,于是他就不说话了。只是专心地吃,以及专心地喂老婆吃。夕阳渐落,让敏敏的样子也愈发显得温暖,她那嘴角始终微微挑着,眼睛里也散落着一些光芒,柔和干净又像有无限的温柔。她也不说话了。两个人专专心心地吃完。趁着天还没有黑,拉着手走过露营地。敏敏问,“上次何心在的时候,我们聚会是在哪个坑?”木晨曦扫了一圈,指向其中一个篝火位置,“那儿。”“时间过好快。”路过那个篝火堆时,她没有停步,继续朝着那青灰色的海岩走,两人很快又爬到了观景台上。她穿的是长裙,海风猛烈,把她的裙子和头发都吹的向一侧飘起。观景台上终于没有什么人了,只是攀爬步道上会有锻炼身体的人路过。太阳在背后,已经落到了海云市的天际线边儿上,高楼已成剪影,面前则是无垠且潮涌着的大海。木晨曦说,“有时候,我觉得……”敏敏看着海,以及远处几只盘旋着的海鸥,没有看他,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少顷,木晨曦继续道,“我觉得,你对我还是很宠溺的。下午在孵化园,收到你的消息时,我忽然就那么想——哇,你这个人好宠啊。唉,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正当时,眼前全是你的好。”听他这么深情又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完,方敏抒自己反倒是什么话也不想回答,抬手揽着他坚硬的腰,和他一起靠在护栏上看海。大夏天的本来衣服就薄,这样一靠近,心意马上就通了。于是木晨曦也没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方敏抒才说,“说得语无伦次的,一定是真话。”“没假的啊。”敏敏说,“你觉得我是宠你啊?”“不然应该是什么?”“不是体贴吗?”“不是,”他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就是宠。”“哦,我知道了,”敏敏说,“你从小到大没有被宠过,也是个缺爱的孩子。”她略微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过往之后说,“我反倒不怎么缺。”木晨曦沉默,望着那海也不说话。她也沉默着陪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爱你。”方敏抒的心里猛烈地颤动了一下,满腔的热血也让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爱死了这个大男孩。往日里明察秋毫的细腻心思就钝了,心里一片空,觉得自己化了,只想呆在这只有浪涛声和风声的时刻里。过了好久,似乎天已暗沉。她才轻柔地唤他,“木头。”“嗯?”她呢喃,“这是第一次对我说这三个字。”“是吗?”“是的。”“对不起,”他笑了笑,“让你久等了。”她搓了一下他的手背轻声说,“不碍事。”“你收拾我的东西总是按我的习惯来,我在外面打工,你时不时地还要跑来给我点惊喜,有时候我忘了些事情你从来一笑而过,本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歌手,现在都能做不少好吃的了,还有那张已经卖走的小床,你洗的衣服总有点香,明明比我小一岁多快两岁,老婆力爆棚,说你宠我,一点不打折。”“自己追来的,能不宠吗?”敏敏平淡地笑笑,“好像你对我不好似的。”木晨曦说,“最开始收留你的时候,是对你不好。”“那是,我知道,”敏敏说,“我抓你手,你脸上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嘴上啥也不说,还假惺惺地宽慰我,咦,演技太差。我知道你是因为可怜我才收留我的。”说到这儿,又扭头去看了看他,心下又想起许淇来。许老师长得可不差,她想,对男人来说,只有记忆里的幻象最漂亮,哪怕是个绝色美女,只要得到了,在他的眼里,那漂亮只会一天不如一天。到那个时候,白玫瑰成了嘴边的米饭粒,当初的红玫瑰,可能又要变成胸前的朱砂痣。想到这儿,她自己低下头去,她心口倒真是有一颗朱砂痣,不大,一点点,因此在一片洁白中显得很和谐,像一件首饰。他是很:()春寒料峭时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