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老人不耐烦地打断,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有一点没有说错,你这丫头确实处心积虑了一些。”
“王上明鉴!”钱平抢声喊道,简直要声泪俱下起来,中山王的嘴巴微不可查地撇了撇,“啧”了一声,脸上的不耐烦越发明显。
钱平又道,“王上,王后中毒而亡一事,宫中一直秘而不发,臣等深知王上顾念血脉之情,不愿家丑外扬,可是此兄妹二人实在居心叵测,他们离宫生活多年,却能在宫中将这批药材藏得如此不露痕迹,而王上身边,是否还有像汪霖这样暗中为罪人之子效力之人?臣认为应当严查到底,王后中毒之事想必与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中山王扶在王座扶手上的手指开始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每一下都敲在了司马曲那颗绷得极紧的心脏之上,钱平是他的人不假,对周濛周劭的控诉字字句句也都是为了自己好,可是,他却觉得无论钱平说什么,自己的这位老父亲完全无动于衷,这种态度太不正常了,就像,他压根就不在乎殿下这位少女到底做过什么,哪怕真的是她杀了王后,他也不在乎。
一想到这里,司马曲就觉得浑身发冷。这些年,中山王看似什么事情都不管,可他这位世子不可能没有感觉,这座王宫中的一切,其实从未脱离这位虚弱老人的掌控。
周濛听到“罪人之子”四个字就心里撺火,她抬头看向中山王,只见老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更多了几许玩味。
她后槽牙一咬,决心已定,跪地说道,“启禀王上,私下结交宫中父亲的旧部,此事若算罪行,我愿意一人承担。只是,这些大人与民女并无勾结,反而是这些大人曾将一些无法向世子殿下申诉之事,向民女多有抱怨,其中,就包括王后之死的一些疑团。”
她看了司马曲一眼,转头又向他一拜,“世子殿下,您代掌监国重任,宫中诸事也理应由殿下执掌,王后病前协理宫务,就从未有过下毒这样的脏事发生,何以殿下亲自主理宫务以后,王后会中毒致死?民女浅薄,不知是否应该同样追究世子殿下的失职之过?”
“你,你,”司马曲颤着手指向殿下的少女,脸也憋得有些红,在中山王投来的目光下,更加紧张起来,“明明是你做的丑事,这与我何干?”
“当然与世子殿下有关,据医官钟胜钟大人与我透露,王后生前最后使用的药方并非是让我兄长去采购的那一份,药方经医正换过的,而医正大人正是由世子亲自指定,敢问世子殿下,换药方一事是否属实?”
“换,换什么药,药方?”司马曲坐直了身体,脸色已经涨的满红。
司马曲并不是一个老谋深算之人,周濛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像做戏。
“你休要空口无凭!”钱平怒道。
周濛懒得理会钱平,对着正中的主位再次下拜道,“钱大人方才也说要彻查王后中毒一事,民女觉得药方才是其中的关键,事实如何,找来医药署的人一问便知。”
司马曲的身体抖得如同筛糠,他不知道怎么这件事被周濛反诬到了自己的身上,这女孩既然敢明目张胆让人去找医药署的人对证,那就必然有备而来。
以他对自己老父亲的了解,他居然亲自现身召见周濛,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就已经表明了他对他们兄妹的纵容,那么,说不定这事还真能诬到自己的身上。
他赶紧伏在地上对自己的老父亲拜道,“父王!求父王明察,儿臣怎么会害母后的啊!母后仙逝,儿臣,儿臣日日以泪洗面,只恨加害之人不是将毒下在了儿臣自己的身上,儿臣怎么会让人加害母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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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见过中山王以后,周濛当日仍然被软禁在宫中。
晨间的那场不算正式的审问,以裴述的奏请结束,而他的立场很明显,周濛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什么意思,老中山王顺水推舟便卖了他一个人情,答应彻查王后临死前被换药方一事。
到目前为止,每一步她走得都很顺利,只是唯一一点不确定的是,药方之事查下去究竟能扯出什么人来,她也不知道。
那毒……可以说是她下的,又不完全是她下的,她自己也想搞清楚,最后这个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到底是谁。
世子府中,一个身着茜色宫装的妙龄少女正面色阴沉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司马曲一脸懊丧,还带着点委屈。
“婧儿,这,这些都是钱平那蠢货办的事,不关我的事啊,”他耷拉着脑袋对自己女儿解释道。
司马婧白他一眼,“父亲,起初我就让你不要让周劭送药,你偏不听!”
“都,都是钱平他们的主意,真的。”
“父亲你的耳根子也太软了!走到如今这步,真真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婧儿,那现在该怎么办?是周濛要查的,如果真的查起来,她肯定不可能让人查到她的头上,可是无论是谁干的,我都脱不了一个失职之过啊。”
他嗫嚅道,“我听了你的,也早跟钱平他们说过,周劭兄妹不是好对付的,可是,可是哪能想到……”
司马曲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司马婧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再怪自己父亲也是于事无补,她银牙一咬,恨道,“是我小看她了。”
第二天,司马婧便带着礼物去世子府西厢房去看望周濛。
她在世子府堪比半个话事人,侍卫见了她立刻给她让路,替她将紧锁的厢房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