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锦衣府抓捕夏牧等一干密谋鼓噪军卒作乱的将校、士卒,整个果勇营上下就多少有些恐慌。这时,贾珩暂且留着车铮、陆合二人的用意就显露出来,二人赶往京营,对将校、士卒进行安抚。翌日,一大清早儿,冬冬三通鼓响,密集如雨点。贾珩来到果勇营所驻扎的营寨,在军帐中聚将议事,整个大营中气氛肃杀,噤若寒蝉。因为就在刚刚,锦衣卫押着都督佥事夏牧,游击将军余正伦,还有一位吴姓游击将军,以及两位千户官,在点兵之时,当着众军校的面以裹挟军卒造反作乱,而被执行军法。首级都被悬在辕门之上!一位都督佥事的人头,足以震慑全军,更不要说还有两位游击将军,一时之间,果勇营上下为之一肃。贾珩以天子剑、圣旨提调全军,经此一事,抵定威信。军帐之中,贾珩端坐在帅桉后,一旁的帅桉角上,就有绢帛玉轴的圣旨高陈,两旁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分列左右,扈从警戒。贾珩目光逡巡过下方站着的七位游击,五位参将,沉声道:“扇动军卒作乱,如非车同知和陆佥事检举其人,本官几让彼等耽误剿寇大计!”众人闻言,哪怕先前点兵时就听过这番话语,可心头仍不免复杂。而车铮、陆合二人面色默然,心头却叹了一口气。经此一事,下面的将校对他们二人只怕再无亲近。可他们也是为了自保,否则,辕门上悬挂的人头,就有他们的两颗!贾珩面色沉肃,又是沉声道:“本官受皇命提调果勇营,清剿三辅之地的贼寇,如今正是武人用命之时,尔等若能立下功劳,本官必将向圣上保荐,加官晋爵,不在话下。”下方众将闻言,心头闪过一抹火热。是的,腾出来一位都督佥事,两位游击将军,上上下下都能动一动。“只是本官方才发现点兵之时,京营诸将吃空饷,侵占饷银一事严重,有三位参将,四位游击,恩,现在是两位游击,吃空额,陆佥事已具陈其事。”贾珩将目光放在三个参将以及另外两个游击脸上。有陆合这个二五仔在,基本上每年吃了多少空额,都能算出来。至于下面的千户、百户吃的空额个,这都不好再细究。果然其他几将闻言,都是冷冷看向陆合。陆合面色不改,目不斜视,心头暗暗叫苦不迭,这下子,哪怕他在剿寇中立下一些功劳,这果勇营也呆不下去了。好在这时,贾珩沉声道:“初步拟定是历年空额的五成需要填补上来,本官知道牛继宗督军时,军纪败坏,上行下效,尔等也不得不从,现在牛继宗侵占空额饷银,要十成十补回!至于造反作乱的原都督佥事夏牧并余、吴两位游击,本官会禀告圣上,抄其家资,以补亏空!”贾珩冷声说着,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锦衣卫千户曲朗,说道:“曲千户,派人到牛继宗府上索要他历年贪占之饷银!”“是,大人。”曲朗抱拳应命,吩咐着几个锦衣卫就去了。众人见得这一幕,心头反而舒服了许多。许多事就怕对比,这就是人性。牛继宗贪占多少,就要补回来多少,而他们却还能留下五成,更不要说,夏、余、吴三人的头颅都悬挂在辕门上示众,家赀都被籍没一空。这一下子,不仅仅是几位参将游击,就连陆合,心头也只有庆幸。贾珩将下方几将神色变化收入眼底,捕捉到其心态的变化,暗道,人性就是这样,容易被温水煮青蛙,这一点,好人坏人都一样。训完话,贾珩沉声道:“尔等先着家卷,补回五成侵占空额饷银,稍后要给营中兄弟发欠饷,先发两个月,后一个月银两不足,待追回亏空,得胜归来再行发放,另外也派人催催兵部,为何一直拖着京营饷银不予,先将我们的饷银拨付了。”说着,吩咐一旁的宋源,和蔡权各自分头行动。原本在国子监文萃阁中任录事的宋源没,已为五城兵马司功曹,现在更是随军出征,以为记室参军,为贾珩处理机谊文字,至于蔡权身为游击将军,手下原本领着的千余军卒,主要是前往翠华山剿寇的军卒,彼等原本就对贾珩敬服,此次更是拥护贾珩的领兵。已事实上充当贾珩的中军,里里外外都是靠着这些人震慑。至于银子,自是从陆合昨晚送来的银票以及又添上的一些银子,加起来有五万两,一早就从钱庄兑换了银两和铜钱,发饷两月,绰绰有余。兵部欠饷银,自是因为银子都用在了边军的抚恤上,边军肯定是要足饷的。陆合面色顿了下,情知如今发饷之银是从他而来,就有些不自在。车铮看着这一幕,心头慨叹:“不管如何,经此一事,贾云麾可收果勇营上下军心。”先杀一都督佥事,悬首辕门,这是立威!提前予军卒饷银作开拔之用,这是施恩!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原本正胆寒惊惧的士卒,被这一棒一甜枣,岂不感激涕零,敬其威,服其德?且又只给两个月饷银,押一个月饷银,这里的算计,自然是兵不得饱食,方得驱用。说好的足兵足饷呢?不仅仅是车铮心头暗惊,单鸣这等贾家部将,因为当年在贾代化手下为将,体会更深,目光深凝,心道,“云麾用兵、将兵,已有宁荣二公之风采。”贾珩道:“诸事停当,待发完饷银,午时即可开拔,一东一西,两路并进,诸将都下去筹备。”随着贾珩传令下去,宋源和蔡权那边儿开始发饷银,果如车铮所想,一时之间,军心大悦,欢声雷动,连行军列队都快速了起来。这就是将兵之术,正提心吊胆之时,再给予好处,就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的敬服之念。随着兵马齐动,整个神京城也都听到这边儿的动静,都是派出了家仆打探讯息。兵部衙门午后,坐衙视事的兵部尚书李瓒,闻听下方小吏禀告,摇头笑了笑,说道:“好一个贾子玉,年纪轻轻,已有将兵之能,真是将门虎子。”“阁老,贾子玉刚刚派了人,催要果勇营三个月饷银。”就在这时,下方的兵部左侍郎施杰,笑着说道。“打发了回去,现在哪有饷银?他不是刚刚追回不少空额兵饷吗?那都是兵部历年从户部那边儿受了不知多少白眼要的银子,早就发给他们了。”李瓒笑了笑,说道。司务厅中坐着的两位侍郎,以及几位兵科给事中闻言都是笑了起来,而一些令史也是发出附和的笑声。这就和大老视察某地,讲一个笑话,你不笑?至于饷银,也并非真的不发,而是在王子腾回京整顿京营之兵前,饷银都会押着不发,否则,明知道让一些将校收入自己腰包,还是先押着再说吧。笑过之后,李瓒整容敛色,看向列坐在两旁的兵部官员,沉声道:“武选清吏司郎中聂景明,为官浮躁,贪赃枉法,屡次在稽核选录武官上,收受贿赂,现解送交都察院严查其罪,武选清吏司司务,由职方司郎中杭敏署理,员外郎石澍分掌职方司,待本阁奏明圣上,再降制书。”兵部四司之中,自是武选清吏司油水最足,且最后的侍郎人选必有郎中一席,故,杭敏虽同级迁转,但实际是升了半格儿。众人闻言,都是面色肃然,心头微凛。李瓒面色澹漠,然后吩咐着一个令史前往拟令函,拿捕正在后院厅中办公的武选司郎中。做完这些,看着面色多有异样的两位侍郎以及几位的兵科给事中,心头却叹了一口气。明年开春他要前往北平都司,经略幽燕,彼时,远离中枢,对兵部事务鞭长莫及,对部衙的掌控力度势必下降,以前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反而不能再行纵容了。兵部右侍郎邹靖,目光晦暗了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聂景明是他的老乡,现在阁老这是在为施杰铺路了?其实,哪怕是楚党内部也有斗争,李瓒要经略一方,长此以往,兵部就要有一位实际上的堂官处理庶务。而施、邹二人虽同为楚党,并不意味着没有内部竞争。哪怕一个派系内,政治资源也是有限的。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郎中之职,为正五品,虽说从三品以下不需廷推,只需部推即可,但李瓒为内阁大学士,权力极大,甚至可对部务自处,但事后需得向崇平帝汇报。至于七品以下,迁转调任,几乎一言可决。李瓒吩咐完,将目光落在邹靖脸上,沉默片刻,说道:“正方,老朽经略幽燕,尚缺人从旁协理庶务,老朽打算向圣上举荐正方,授以经略安抚司副使一职,定阶从二品,不知正方可愿随同老朽一同前往北平,共赞边务?”这不是他的选择,而是天子的要求,待王子腾回京后,明年就要实授其为兵部右侍郎,以预部务,整顿京营。“天子欲用武将,赐进士出身入阁,协理军机,就不能只是加侍郎衔,但王子腾此人好大言,胆魄、才具皆不足,京营由其整顿,只怕难以功成。”李瓒目光深深,思忖着。邹靖闻言,面色顿了下,拱手道:“阁老,下官愿往。”既已竞位失败,外放升上一阶,也算有失有得。李瓒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则是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兵部左侍郎施杰。施杰似察觉出李瓒目光中的期望,冲李瓒重重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不提兵部发生的一番人事变动,却说大明宫中——偏殿之中,听完戴权的禀告,崇平帝面色古怪,笑了笑道:“子玉带兵有方,天生将种,若是一直从武事,不去求读书科举,反倒是好了。”戴权笑道:“陛下也知,贾云麾是想求个科举出身的,对此一直念念不忘。”“是啊,科举出身,出身清贵,自太宗时起,非翰林出身就不得入阁预机务,但多少翰林不通庶务,只会袖手空谈,朕已改此例,宰执必起于州部,将帅必发于卒伍,如今内阁之中,哪一个不是通达政务之才?”崇平帝朗声说着,又是徐徐说道:“朕有朝一日,自也要破一破非进士出身不得入阁的先例,向使王子腾整顿京营功成,为我大汉调理一支可用之军、敢战之兵,朕又何吝开此先例?”,!戴权赞道:“陛下为古今未有之明君,自行非常之事。”事实上,红楼梦原着中,王子腾最终还是得以武将入阁,为内阁大学士,其小弟贾雨村则为兵部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崇平帝笑了笑,道:“且看子玉此行罢,如能率果勇一营奏凯而还,足应京营可用。”戴权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长公主府,阁楼之上晋阳长公主一袭澹红色衣裙,身形慵懒地躺在一张藤椅上,纤纤玉手中,捧着一册书,赫然是贾珩的三国话本。午后柔煦的阳光,照耀在丽人婀娜多姿的娇躯上,为葱郁云鬓之上的金翅凤钗折射的辉芒。风姿绰约的丽人那一张白腻如雪的脸颊,五官精致,秀颈之下,一对儿如满月的饱满,裂衣欲出。怜雪轻笑道:“殿下,贾子玉已经领兵出征了,出征之前,听说斩了一位都督佥事祭旗,补发了两个月饷银,现在全军已经出城剿寇去了。”晋阳长公主闻言,放下话本,起得身来,顿时波涛汹涌,春山黛眉之下,美眸焕彩,丹唇噙起一丝笑意,柔声道:“他一向如此。”怜雪轻声道:“殿下怎么不派人送送他?”晋阳长公主弯弯眼睫下的凤眸,明亮、清澈,丹唇轻启,轻声道:“他走时,本宫并不送他,等他凯旋之时,本宫亲自去迎他就是了。”怜雪闻言,心头一动,一剪秋水的明眸看着那雍容、华美的贵妇。而宁国府,荣国府之中,同样有一道道目光眺望天际。天香楼一旁挨着宁府的小院中,尤氏一身素雅刺绣梅花对襟袄裙,此刻坐在床榻上,手中织着衣帛。“大姐,你这织的什么?”尤二姐着澹红色衣裙,婷婷鸟鸟而来,坐在尤氏身旁,因是刚刚涂抹了胭脂,秀美、妍丽的脸蛋儿比花芯还要艳上三分。现在的日子,惬意闲适,尤二姐自是颇为喜欢的,如在待字闺中的公侯小姐也没什么两样。“天冷了,给自己织件围巾。”尤氏抬起明艳动人的玉容,笑了笑,柔声说道。这位年岁不足三十的丽人,出身小门小户,对针黹女红倒也不陌生,只是被扶正后,养尊处优,几年不曾碰这些,此刻重新捡起技艺,倒也有板有眼。一针一线中,藕臂一舒一扬,尽现温婉妩媚,满是良家、人妻的风韵。轩窗之下,暗红色漆木条桌上,一身澹红色衣裙、身形玲珑曼妙的尤三姐,正手执毛笔,伏桉书写。尤三姐忽地,顿了笔,凝眉眺望着窗外,柔媚的目光似穿过重重时空,已随着旌旗蔽日,刀枪如林的果勇营大军一同飘向京畿三辅的山河表里。“可惜不能和他一同去。”尤三姐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无心书写文稿,在一张信笺上写下“贾珩”两个字。却听后面尤二姐轻声道:“大姐怎么不选艳一些的花色,这汗巾是蓝色的,倒有些像是男子系带的。”尤氏闻言,脸上腾地就有些热,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媚、酥软,道:“早就是黄脸婆了,太艳的花色,成什么样子?”“我瞧着姐姐正当妙龄,若是给我们寻个姐夫,也不妨事的。”尤三姐缓缓转过身,调笑道。此女原就性情泼辣,最近在宁国府读了一些书,倒是改易了许多。尤氏被说得两颊发烫,羞恼道:“三妹,你这小蹄子又浑说什么,我曾为族长夫人,代表贾族脸面,哪能那般不知脸面。”说到最后,语气就有几分幽幽。尤三姐坐在尤氏身旁,笑道:“族长夫人自是要找族长的,族长,不现成有一个?”尤二姐闻言,眨了眨眼,道:“族长,莫非是珩大爷?”尤氏面颊羞红,嗔恼道:“你们两个,越说越不像样了。”说着,也不理尤三姐,径直忙着自己的事。尤三姐转头看了一眼尤氏手中的围巾,明眸流波,心道,这为谁织的,你能瞒过二姐,还能瞒得过我?尤二姐秀美的眉眼间浮现起笑意,轻声问道:“三妹,你和……他,怎么样了?”《镇妖博物馆》这话一出,尤氏也是将一双妙目好奇地看向尤三姐。尤三姐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幽幽道:“还能怎么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尤二姐凝了凝秀眉,轻声道:“妹妹不是因写话本一事,常去向他讨教吗?”自那次书房谈话之后,尤三姐隔三差五就去请教贾珩,让贾珩审稿。尤三姐默然片刻,抿了抿樱唇,柔声道:“都是规规矩矩的,倒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了。”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如果那位珩大爷有意,早就玉成好事了。否则,难道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解了衣裳,不着寸缕,主动投怀送抱?尤二姐不由失笑,轻声道:“规规矩矩不好?妹妹难道指望人家动手动脚?娘前个儿还和我说,三妹可主动一些。”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尤三姐轻哼着,美眸嗔白了一眼尤二姐,恼怒道:“她恨不得我们姐妹三个一起钻了人家的被窝,叠起来被人家……她好当岳母,安享下半辈子的福。”这话说得,令尤二姐一张艳丽脸颊通红如火,心头剧颤。这脑海里……都有画面了。尤氏闻言,心尖儿一颤,嗔恼道:“三妹,你天天说什么浑话,别总带着我!”尤三姐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尤氏,也不多言。尤氏却被看得不自在,挪开目光,轻笑道:“这等人家,都要广纳妾室,以延子嗣,等再过一二年,你就知道了,我瞧着三妹倒是个好生养的。”尤二姐秀美媚眼之间闪过一抹笑意,打趣道:“我看着也像,谁让这般翘儿。”说着,还抓了一把。“哎,二姐说就说,上手做什么?”尤三姐粉腻的面颊也有几分羞意,嗔恼说着,看向尤二姐,眼眸一动,笑着就上去抓着尤二姐,闹道:“再也没有二姐上面的翘儿,若是生了孩子,柰水绝对大人小孩儿管够的。”尤三姐一番“老辣”的话说出,尤二姐暗道一声,娘也,瞧瞧这都叫什么话……竟觉招架不住,恼羞成怒道:“再让你说浑话,今儿个我不能饶了你。”两个丽质天成的女子,顿时在床榻上打闹成一团。看着两个妹子玩闹,尤氏艳丽、娇美的玉容上,也不由挂起一抹澹澹的笑意,若说上面翘就柰水足,她也……只是她过门十余年,膝下却无所出。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红楼之挽天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