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领了口谕,心思电转之间,就已猜到了崇平帝的心思。“天子客卿。”四个字在贾珩心头盘旋。天子给的所谓锦衣卫指挥佥事,因为他要走科举之途,所以就只是虚衔荣养。而给飞鱼腰牌,可入宫觐见,这个客卿意味就更浓了,这是急着用他才智,用以提供智力支持。贾珩猜测出崇平帝的心思,倒无疑虑,伸手接过盛放有官服、告身、腰牌的红木托盘。这时,两个锦衣卫抱拳道:“卑职曲朗,赵毅见过佥事大人。”贾珩打量着两个锦衣卫,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一个面皮白净,一个枣红脸膛,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面上都具英武之气,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此行,还要两位兄弟护在下周全了。”“不敢。”二人连忙抱拳说道。贾珩而后看向戴权,郑重道:“戴公公,还请代我向圣上谢恩。”戴权笑道:“那贾子钰此行小心,杂家这就到宫中复命了。”贾珩点了点头,目送戴权带着一堆内卫,离了贾府庭院。贾珩冲两个锦衣卫说道:“两位兄弟,先到府外等我,我换身衣服就过去。”崇平帝既然给他官身的便利,显然是不想他受一些人的掣肘,让他借着朝廷锦衣卫的威名,于地方便宜行事。这份好意他领了。“那大人,卑职先备好快马在荣府大门外等候。”曲朗开口说着,随同赵毅,自仪门而出贾府。庭院中一时间安静下来。而贾母这时也跨过门槛,道:“珩哥儿……”贾珩看向在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的贾母,点了点头,道:“老太太,哪里有空厢房?我去换身衣服。”贾母闻言道:“有的,就在那间厢房中。”一时间,倒也没有多想,对着一旁的鸳鸯道:“你领着珩哥儿过去,伺候换衣裳。”鸳鸯在身后闻言,娇躯一颤,容色清丽的鸭蛋脸儿浮起一抹红晕,以致脸颊两侧的几个雀斑都不可见。“哎……”鸳鸯应了一声,迈着盈盈步子,走到贾珩跟前儿,道:“珩大爷,随我来。”贾赦这时,方从廊檐下走出,见得这一幕,面色微变,看着鸳鸯那俏丽的模样,目光阴沉。“母亲,鸳鸯这是往哪儿去?”贾赦笑了笑,上前说道。贾母原本开口吩咐着鸳鸯,也是猛然意识到不妥,她跟前的大丫鬟伺候着贾珩换衣裳,这意味岂不是让鸳鸯给贾珩当姨太太。贾母趁机说道:“鸳鸯,你不知那官袍怎么穿,林嬷嬷,你去照应着些。”林嬷嬷,自是林之孝家的,闻言就笑着出来,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这位与其丈夫素有“天聋地哑”之称的嬷嬷,难得说了一句俏皮话,道:“老国公在时,就是老身伺候着换官袍的,那身国公蟒服穿着可很是繁琐呢……”贾母:“……”瞥了一眼林之孝家的,心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丈夫代善公,刚强英武,不渔女色,凡沐浴更衣,亲力亲为,哪里让你这等没好颜色的凑跟前儿伺候过?恩,也不对,正因为没好颜色,好像才有过吧?念及此事,贾母目光失神,正在回忆往事。鸳鸯这边儿,正自芳心羞不自抑,闻听林之孝家的言语,同样也没多想,拿着袍服,笑了笑道:“老太太,官袍只一袍一玉带,倒也不难侍弄……”说完,猛然醒觉,金鸳鸯后半截话语渐渐声若蚊蝇,几不可闻。垂下螓首,只觉臊得慌。还是贾珩解了鸳鸯的尴尬,面色淡淡道:“老太太,鸳鸯姐姐是个谨细人,一旁伺候着就行了。”说着,扯了下鸳鸯的袖子,向着厢房中行去。贾母远远看着这一幕,目光顿了顿,心头微动,倒也不再说其他。贾赦这边儿,脸色早已阴沉似水,心头怒火涌起。鸳鸯长得水灵,身段儿苗条,口齿也伶俐,他早早就看中了,只等再过二年,就央告了老太太,收作填房姨太太,现在贾珩小儿,半路杀出来,这是想干什么?不提贾赦心头咬牙暗恨,却说贾珩这边进入厢房中,绕过一架锦绣山河的红木屏风,对着鸳鸯温声道:“鸳鸯姐姐,这飞鱼服一时也不好穿,你帮我后面支应下。”鸳鸯抬眸对上那双温润如玉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好。”贾珩去了青衫直裰,以及鞋袜,因为里面穿了中衣,倒也不需什么避讳。当然,这等伺候更衣,对鸳鸯而言,也是头一遭儿,某种程度上,预示了什么。而这边,鸳鸯也伸手展开了飞鱼服,做工精美,衣衫华丽,可壮观听之盛。鸳鸯自身后给贾珩披上,“珩大爷,我给你系上腰带。”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转身拿了腰带,垂下羞红了脸的螓首,环上腰带。贾珩而后穿上靴子,整了整衣领,将山字无纱官帽戴上,将腰牌系于腰带之上。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珩大爷,好了……恩?”鸳鸯忙碌完,抬起螓首看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却是愣在原地。只见着飞鱼服的少年,剑眉斜飞入鬓,目似朗星熠熠,削立、峻刻的脸庞恍若斧凿刀削,凤仪威肃,气度让人心折。尤其贾珩本就是前世军人出身,动静举止之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再加上人靠衣裳马靠鞍,织绣华美的飞鱼服加身,愈发显得身姿挺拔。鸳鸯雪腻柔美的鸭蛋脸上现出怔怔之色,抿了抿樱唇,回转过神,轻笑道:“珩大爷穿上这身,当真是……”想了半天,却又没有想到合适的词。如果后世之人或会用一个词——禁欲。贾珩目光温润地盯着少女的那张妍丽、娇俏的鸭蛋脸儿,淡淡道:“沐猴而冠?”鸳鸯忍俊不禁,噗呲一声,娇笑道:“大爷,怎么会呢,自然是器宇轩昂,玉树临风。”贾珩轻轻一笑,温声道:“那就好。”他是挺器宇的。说着,从木托盘中取了告身文书,将随身携来的宝剑也悬在腰间。鸳鸯这时也知少年在故意逗趣自己,眼前似是浮现少年方才淡然从容,眸光温润的样子,只觉心跳都似乎漏了半拍。贾珩温声道:“鸳鸯姐姐,走吧。”鸳鸯“哎”地一声,将一旁的青衫叠起,笑着问道:“珩大爷,这衣物我给你洗洗才送过去吧。”贾珩笑了笑道:“那倒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拿回去就好了。”鸳鸯“嗯”地应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将衣物递给贾珩,只是心底也有几分小情绪。她除了伺候老太太,多少年都没给人洗衣服了。当贾珩出了厢房,一身飞鱼服,腰按宝剑的少年,站在廊檐之下,目光掠向贾母等一干女眷,以及闻讯而来的凤姐和李纨,甚至远一点儿,还能看到眉眼娇弱的黛玉以及俊眼修眉的探春,在垂花门外望着这边瞧望。贾珩神情默然,冲贾母拱了拱手说道:“老太太,珩还有事,先告辞了。”说着,也不多言,转身就走。贾母看着那昂然挺拔的少年背影,目光隐隐恍惚了一下,心头忽然一动,想起先前贾赦所言,凝眉问道:“珩哥儿,你是不是要去翠华山剿寇?”贾珩回转过身,看向贾母,迎着丫鬟、婆子等人的敬畏目光,森然道:“贾珍暴虐乖戾,勾结贼寇害我,贾珍现已伏法,岂容贼寇还在逍遥法外!”贾母、贾赦、凤姐:“……”李纨秀雅脸蛋儿上都有一丝古怪之是闪过,花信少妇心底浮现一念。东府里的珍大哥,现在人都在牢里了,还时不时要被拎出来骂上一骂,也真是……够凄惨的。贾母嘴唇翕动了下,终究叹了一口气,倒没有再劝,而是说道:“兵凶战危的,你自己留点儿心,去吧,去吧。”贾珩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目送贾珩远远离去,贾母再次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凤姐,苦笑解释道:“这脾气秉性,和国公爷当年倒是一模一样,刚才,我看着那气势,倒有国公爷几分出兵的架势。”如非如此,方才她也不会出神之下,叮嘱几句。贾赦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隐隐觉得这话不中听。贾珩这小儿,哪有他父亲当年的温良样子,简直是脑生反骨,鹰视狼顾!贾母也没有理贾赦的轻蔑态度,道:“回去吧。”这边厢,垂花门旁,探春玉容脸颊绯然一如二月桃蕊,英秀黛眉之下,明眸凝望,喃喃说道:“这位珩大爷去剿匪,想来应该能功成吧。”黛玉瞥了一眼目光痴痴而望的探春,手中拿着手帕摆了摆,星眸微垂,轻笑道:“那可不一定,杨宗保虽厉害,可离了穆桂英,还是破不了天门阵。”探春:“……”宝玉闻言,中秋满月的脸盘儿上满是迷茫,诧异道:“谁是穆桂英?”“谁眼珠子挂人身上,谁就是呗。”黛玉玉手捏着粉红手帕一角,向着探春眼前扬了扬,嫣然笑道。“好啊,林姐姐这张刀子似的小嘴儿,我今儿非撕了不可。”探春被说中心事,又羞又气,嗔怒地就去捉黛玉的藕臂,但却被早有防备的黛玉躲至一旁。“三妹妹,三妹妹……饶了我这一遭儿吧。”黛玉嬉笑着向一旁闪躲着。:()红楼之挽天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