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司恋和司贯行在中铁家属院买的老破小已经下来一年多了。头几年他们拿到内部消息买的时候,这十来幢楼就是那种砖混的破楼没错。而现在经翻建,小区环境全然改头换面,名字也改的更像商品房了,被承建和所属单位以谐音命名为中铁·石榴苑。由于房子下来时司贯行不在国内,俩人的房就都是司恋托祝又又安排人装修的,全然按着她自己的喜好。给她哥装修房子时,司恋还跟小t线上讨论了一番,俩人兴致勃勃地假装-这是小姑子在参谋未来三嫂的意见。总之司恋这独居小屋哪都不错,唯一弊端就是离文工团太远。不过只是她远,她哥上班可近了。司贯行这趟出国派遣、回来就被调到了铁总集团负责新高铁站项目,距离他们这个居住区只有几公里。瞧瞧她这钻石三哥,不仅年轻有为,单位离婚房还特近,将来一准儿下了班就颠儿回家洗衣服做饭擦地……乖乖等媳妇儿下班。-司恋本来没想正式住进新房,她不怎么想来洼里,因为已经过了急着想要跟窦逍偶遇的心愿疯涨期。是因为大堂哥家一岁多的二宝,被确诊了腹中隔膜疝气,一种不太严重、却需要手术的儿童病。而查出来时,正赶上老家那边的儿童医院有一个孩子,因为得了和二宝同样的病,却因医生判断失误、安排了很多无用检查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导致孩子几乎就是肚子疼、活活疼死在了诊室门口。故而,大哥大嫂为人父母不敢含糊,毅然放下一切,将老大交给父母,计划带闺女到首都踏实治病。那从检查到住院到手术再到恢复,这一系列流程下来少不了要在京停留个把月。大哥觉得带着老婆孩子、去当大官儿的三叔三婶那边住有点抹不开面儿,同辈人就相对舒坦一些。于是兄妹几人一商量,就决定让大哥大嫂住到司贯行的大三居,平时出行开司恋的电动suv。老司家向来注重亲情,不管多远,司恋也必是每晚都要回洼里,帮堂嫂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排队上班车,司恋跟在一个孕妇后头。登车台阶高,她就扶了那姐姐一把。她想起去年春节回家,正赶上大嫂子二胎生产出百天不久,兄弟姐妹们去洗浴中心洗澡,司恋一见大嫂的肚子,以为她肚子里还留了一个没生呢。看出小妹表情微诧,大嫂就拍着肚子说因为年纪偏大、以及体质问题,这胎生完明显没有生完老大后恢复的快。司恋随意扫了一眼,发现澡堂内很多看上去三十加的姐姐,都出现了胸部下垂、腹部鼓鼓的情况。她这才恍然明白。原来她小时候以为的、澡堂里随处可见的孕妇,其实只是阿姨姐姐们产后发福。呵,她这总是后知后觉的体质,才真的有问题。-“恋恋,你看你马上虚岁27了都,就算现在找,谈两年合适了考虑结婚,结完婚也不能立马要孩子,一晃就30多了,真得抓紧叻。你有这好模样好身段好工作好条件,干嘛一直单着啊?欸咱前些天去那大将军公园、喂天鹅碰见那小伙儿,就你说是警察那个,我瞅着他看你那眼神就不简单,你就不能考虑考虑?”这是昨晚大嫂子归置厨房时刚跟她说的话,那警察,是庞景川。俩人这两年一直没联系。但今年国庆节的时候,司恋和司贯行一起去参加了一场婚礼。新娘是大卞的堂姐卞立娜,新郎是庞景川的亲哥庞景元。俩人结缘,还要感谢司恋找庞景川算账那次风波。那亲哥结婚,庞景川这未婚青年自然是要当伴郎的。而原本答应了会给立娜姐当伴娘的司恋,却在对方找上自己时直接拒绝了。其实司恋跟庞景川没那么深的仇怨,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只是她在冷静过后梳理那段时间的一切细节,才后知后觉想起庞景川问过她-是否还记得自己。司恋虽然完全没印象,可也觉得这里边儿的事儿不简单,本能想要避一避。而元旦假期在公园遇见庞景川纯属巧合。他是刚好趁休假陪家里一位长辈去参观火车博物馆,顺道逛公园。那长辈对火车很热爱,大堂哥是在铁路上工作,老爷们儿聊起来敞亮熟络,两伙人也就自然凑在一起接着溜达了。虽说并不赞同身为70后的大嫂-口中那套早嫁优生的理论,可司恋心里,还是不禁冒出那个人的身影。近半年多以来,除了又收到一份宝华寄来的天山雪莲膏快递,窦逍在她生活中的痕迹越来越淡。刚好赶上换专业紧锣密鼓备考,工作又忙,司恋在半年内暴瘦了十几斤。她基数本来就小,营养不良还导致排练时晕倒过一次。在医务室独自醒来的寂寥,让她意识到窦逍真的从她生活中消失了。,!那个人,真跟她丁点儿联系、丁点儿关系都无了。将来他会成为别人的丈夫、父亲,唯独和她交集越来越浅。要感谢老天让她在他放弃时幡然醒悟,成长的代价总算不再模糊。彼时她一边清醒,一边糊涂。后来她一边崩溃,一边自愈。现在的她,似乎学会了思而不语,念而不忘。认为自己完全可以坦然地、面对昨日种种。-不用想也知道,瑞士那边收到司恋留言那俩人,肯定是话少的先起床。听出小t这次是真被气够呛,司恋接到她哥的语音电话后,免不了上来就是埋怨——“你就算不想跟人怎么着,就冲着我的面子加个微信怎么了?小t微信号是病毒吗?还是加你微信要竞标才有资格啊?哥,你给我听好喽……(此处省略若干不讲理的台词)行了,你赶紧的,我把小t微信推你你快申请加她!在备注就道个歉!听没听见?”听她说完,司贯行才平静搭腔,说的却是:“没必要,我当面道过歉了。”行,可真行。气死人不偿命。不想,司贯行还更行地又问了司恋一遍:“你有没有她地址?或者学校全称,我把药给她寄过去。”“嗯呀~~!!”司恋简直抓狂,灵机一动,开始精准地抨击他哥作风有问题:“那你既然想跟人姑娘保持距离,干嘛要在人家难受的时候叫人家抱着你?!你流氓耍到国外去了是吗?!不行!我要告诉三大爷!说你撩扯人家小姑娘还不负责!”通话陷入不长不短的沉寂,司恋在国内气的呼哧带喘,她哥在欧洲宠辱不惊。秒过后仍不见司贯行出动静,司恋还以为通话断了,看了一眼、信号好着呢,开始大声喊:“喂!司老三!三驴套子!三瘪犊子!喂!”司贯行总算酝酿完毕,冷静地告诉他妹:“我没叫她抱着我,她当时晕车很虚弱,车站路灯不干净,我只是让她靠着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蛤?司恋秒懂,敢情小t是把靠着我听成抱着我了?她滞了两秒不禁扶额,之前还总嫌弃人家甄少爷耳朵瘸呐,小t这耳朵也没灵到哪里去好嘛!许是替闺蜜理亏。司恋开始尝试心平气和跟她哥沟通,还问她哥到底是真烦小t,还是对异性没兴趣。她拉着长音问:“哥,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的吧?”又是一段掉线般的沉默,好半晌,司贯行才淡定说:“你放心,我跟那位笪小姐不一样,我不是。”“什么什么?谁谁?”司恋懵了:“你说你跟谁不一样?你说你不是、谁是?”司贯行:“笪小姐,你不是知道~,还说过你们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她自己也说,她是t……”不是同一世界的人?这话她说过?司恋使劲想,总算想起一丝线索。那会子貌似是她刚跟窦逍闹掰时,她哥跟她说孙燕姿专辑的事,就挺正经地告诫了一句,叫她跟什么样类型的朋友接触都行,但要注意保持立场之类。当时她还觉得她哥神神秘秘的,这话说的就好像小t是个间谍。可她那时候心里很乱,对标和窦逍的关系,她质疑两人三观不合,质疑他们家庭背景不匹配……总之质疑一堆,就顺便用脚趾头联想到了自己和小t的家境差距。她说那话,是想表达,即使小t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小公主,也不影响她们做铁蜜。可她千不该万不该,是以什么不同世界之类的说辞作为表达方式。“还有,我西语老师的女朋友,就叫她petty-t,就是小t的简便说法。”不等司恋解释,司贯行又强调了一句自己的直男脑回路。司恋服了,不能让这乌龙继续下去,唯有有气无力道:“不儿,你咋想的啊?她不是啊哥,t什么t啊,小t英文名叫tiffany,小t,就是个亲切的叫法好嘛!再说她那么喜……”不行,人家俩人的事,她可不能跟着瞎掺和,再说表白什么的还是要男生主动才行。她可不能让小t在这方面占了下风。又耐着性子解释、强调了几句小t是个又正常、又可爱的女孩子,司恋都快把她太奶请上来教育她哥-东北小子,必须要大大方方有风度了。总算是说动了司贯行答应,会主动添加小t的微信。这通跨洋电话打完,司恋只希望俩人之间的一切误会,能被一句有诚意的道歉化解。也希望两人的关系,能向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一个活泼开朗,一个成熟克制。她不信她哥对小t那些关照,仅是出于同胞的礼貌……-不等小t起床联系自己,司恋直接给她发过一连串60秒的留言。多为替她哥解释求谅解,也不乏嘲笑小t耳朵不好使,才导致会错意。可直到下班,司恋也没收到小t回复,算了算时差,倒也正常。,!乘班车回洼里,路上跟大堂哥大堂嫂通话,俩人说他们今天带孩子去医院复查回来早,已经在做饭了,司恋进门就开吃。司恋按着家庭习惯,提前两站下车,打算去稻香村买几样熟食带回去,给大哥加俩下酒菜。正值下班放学高峰,由于店内空间小,很多家长接完孩子进屋买东西,都会让孩子在外头自个玩儿、等会儿。那店门口左右两侧的斜坡通道,就会成为孩子们的临时游乐场。孩子们会踩着手扶式滑板车、或蹬着没有脚蹬子的平衡车,从一头上坡,再从另一头俯冲。尽情享受这个年纪都乐此不疲的刺激。到门口,司恋一看店外都这么多小孩儿等着,店内一定更是顾客盈门。果然,称重结账都排队。大嫂子都打电话催了,司恋才总算买完。她提着东西快步穿出排队人群,结果才刚一迈出防风门帘,就差点被一蹬滑板车的小朋友撞翻。许是为了追求冲刺效果,小孩儿踩着滑板车正在平台上助跑,那速度快的,司恋都没看清男孩儿女孩儿,只追着孩子那嘎嘎欢快的笑声自然偏头。这一看,竟还入眼一个小可爱。只见,一只整颗头都圆乎乎的小白狗,正兴高采烈地追着一只飞的很低的小鸟、一跳一跳刚蹦上台阶。怕被对向正要俯冲的另一个孩子撞飞。司恋连忙弯身抱起小狗,手上袋子脱落一个都没注意。这小狗真是太漂亮了,它毛发很厚实,浑身摇粒绒蓬蓬的,修剪的极其整齐。‘身材’完美,脸也很天使。司恋注意到,这小狗头脸没有一丝杂色,精致的都不像随地溜达的宠物,更像是个摆在高级玩具店售卖的天价玩偶。尤其它瞳仁黑亮,白色的部分很少,小鼻子也超好看,哪哪都好看,吐着小粉舌头歪头看她的样子更好看。玩具狗可不如它活灵活现。司恋抱着小狗,觉得自己就像捧着一团一样,稀罕的恨不得咬上一口。她假装康嗤康嗤,还试图和小狗聊天:“哎呀你怎么这么好看啊?谁给你理的发啊?这托尼老师手艺可真好~”夸了几句,她顶了顶小狗的头,又甜滋滋问:“你叫什么名字呀?知不知道刚刚很危险?嗯?”“抱抱。”耳后忽闻这熟悉到被刻在梦里的声音,仅两个字,司恋就浑身汗毛竖起。心也跟着哆嗦了一下。终于,偶遇。可她不敢回头,不知该如何开口。甚至想到干脆抱着狗一跑了之。:()短别重逢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