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打个招呼就行,可头回见面怎么也要聊几句。司恋提着裙摆一路小跑,每迈一步,都能琢磨出一个窦爸窦妈可能会问她的问题。之前她们仨伴娘帮许玖玥一块儿捋过座位图,司恋记得窦爸窦妈是不坐一块儿的。窦爸窦震东被安排在了男人桌,同桌都是和徐家有合作的生意人、企业家叔叔大爷们。而窦妈肖虹则是被安排在了某个「新郎母亲亲友」桌。也就是说,她待会儿要分开见两次家长,每次还要跟同桌其他大人一一问好。饶是司恋从小就大大方方、不怕见人,可以往当显眼包都跟今天情形大不相同。一想到即将有十几个人同时朝她chuāchuāchuā,还很可能上下里外将她点评一番,司恋心里就像钻进去只小蚂蚱。对了,之前看座位图时,司恋还在某桌一眼瞥见三大妈邢美娟的名字,心说幸好主家没安排俩妈坐一块儿,不然不得一直聊她。做了一路心理建设,没想到当司恋提了口气、被窦逍带到肖虹所在桌席时,却不见人。正主没找着,可在座一众阔太都认识窦逍,这顿chuāchuā自是逃不掉。最先激动起立的是个内穿山翠色旗袍-外搭玫红色长款暗纹刺绣唐装开衫的富态阿姨。她笑着朝窦逍招呼道:“呀,快来逍逍,刚看见你在台上这个帅呦……哟,这就是你新交那小朋友吧?来我看看,长的真不错,这小模样,小家碧玉的,一看就乖巧听话、跟你妈处得来~”这阿姨说话腔调莫名熟悉,司恋莫名不爱听。不容她不爱听,陆陆续续又有几个阿姨站起来了,也跟着组成夸夸团连声附和,司恋始终端着乖巧甜笑,人生如戏,全靠演技。长辈面前,窦逍再觉得无聊也不能直接撂挑子走人,他哼哈应着,最先向司恋介绍的是玫红阿姨:“司恋,这叫王阿姨。”司恋忍着排斥、笑着点头:“王阿姨您好,我是司恋。”“欸~!”王姨笑容更盛,竟朝后一摊手、从另一个长相略显老的阿姨手里-接过一块砖头一样的红包,并单手掐着递向司恋:“来来宝贝儿,阿姨是看着逍逍长大的,就相当于逍逍干妈,头回见面,干妈意思意思~来,拿着~”司恋不是没见过钱的小丫蛋儿,眼前的砖头目测里头至少塞着5沓,这意思着实过了。“这可不行,王阿姨,不好叫您破费~”她适当做出一些摆手的动作,装出受宠若惊。可那王姨非给不可,周围几个阿姨也在劝,话里话外那意思可以归纳为:这王姨家有多是金币,就好给人发砖头(hào),不要就是不给面子。好在窦逍不是聋哑人,他面儿上乖顺着感谢长辈好意,但拒绝的态度十分明确:“等春节,等春节我带司恋去您家里拜年,到时候您再给我们压岁钱~,今儿婚礼、主家都事先声明不收红包了,您看我俩这都扮着呢,真要叫躲在暗处的狗仔给拍下来,指不定怎么做文章呢~”他边说边朝周遭比划着四下环视。此刻宴会厅灯光已然亮了几度,窦逍终于扫见爸妈的身影,忙礼貌与众阔太们告别,领着司恋见正牌家长去了。不好了,司恋随着窦逍穿梭在人群中,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一个不好的点,她分明感受到了那个王姨对她的过分热情是表里不一,话里和眼神甚至还有些轻视,上一个给她这种见第一面就觉磁场不对付的人,是金珊。可司恋此前能大大方方对窦逍说自己不喜欢金珊,当下却连那王姨到底是谁都不敢问。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不好的都是外人,司恋提醒自己,别去管那些莫名其妙的外人,小两口必须一条心!-敬酒环节即将开启,俩人本就时间不多,又被那个外人王姨给耽误了会儿。待迎上双方家长时,舞台上的表演已经由古筝弹奏换成了西式弦乐四重奏,这见家长的环节安排的实属仓促。原来窦爸窦妈是携手一起问候三大爷三大妈来了。俩小的行至近前时,就见四人在三大妈邢美娟的桌席边两两对立着,相谈甚欢。窦爸正揽着窦妈的肩开怀大笑,很快又适时落下胳膊、酒杯倒了个手就去和三大爷撞杯。是了,这样的家庭氛围才对嘛,像窦爸这个年纪,老夫老妻的,还会当众轻揽妻子的肩诶,妥妥的爱老婆体质。司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心想,在黏媳妇这点上-窦逍和他爸这上梁应该是挺像的,只不过窦逍没注意过这些细节,才会误以为他爸不是好爸。磁场对了,两人自是喜笑颜开走上前,从打招呼到收见面礼均是和谐又舒畅。见面礼是窦妈肖虹提前准备的一枚翡翠葫芦发簪,说是陪着许玖玥婆婆一起准备新婚聘礼时订制的。只见,肖虹从锦盒中执起发簪,笑容温煦如春风拂面,对几人柔声道:“我当时就想啊,他们办中式婚礼,逍逍和恋恋当伴郎伴娘一定也会穿古装,戴上一定好看……来恋恋,这就是个小礼物,不做数的,你就当阿姨是一时兴起也行,阿姨真的特别喜欢你~”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哇,司恋想哭又想笑,窦妈妈真的好好、好温柔啊,尤其这一颦一笑,当真是风韵犹存的最好诠释,怪不得能将窦逍生得这般好。窦爸爸也来帮腔:“对丫头,你阿姨一直就希望能有个女儿,窦逍小时候没少穿裙子哈哈~,你要是能快点来给我们老俩当女儿,我这人生都圆满啦哈哈~”听了二老的话,司恋敛眉浅笑着顺势望向三大妈。三大妈也很美,但是是那种宠辱不惊的大气。只见三大妈端庄大气地微一点头、稍一扬手,什么都没说,只示意司恋别辜负男方家长的一片好意。一如在翡翠苑-大方穿戴窦妈妈给她准备的那些衣服鞋子一般,司恋只稍加犹豫,便欣然接受了未来婆婆对自己的这份喜爱。她端着从礼仪老师那学来的、古代闺秀对长辈表示感谢时行礼的姿态,双手交叠搁在小腹前,微微颔首下蹲,眼角眉梢尽显温婉娴静:“谢谢阿姨~、谢谢叔叔~、”“欸、不谢不谢,阿姨真的好喜欢你,真心的、恋恋~”肖虹送完礼更开心了,又强调了一遍。当下,这算是婆媳二人吧,恰时生出两腔默契,磁场对接自如。司恋行礼后尚未站直,就又进一步下蹲,头也压得更低一个角度,乖乖等着肖虹为她戴上发钗。肖虹的动作也像个娶儿媳妇的喜婆婆一样,微微颤抖,尽显激动。“好!太好了!看来我家这混球儿子啊,眼光好是随了他妈啦哈哈!”发簪戴好,最先点评的是窦爸。在场几人都能听出,他这是拐着弯儿的在夸司恋好。本就是私人聚会,不是什么官场局,三大爷听了心下甚慰,自然也随和笑着应声,顺带夸了窦逍几句。气氛和乐融融,司恋刚懂,这见家长的安排,并非临时起意。-不多时,有婚礼督导过来提醒二人该去候场了。这大婚剧组全方位正规,一对新人返场敬酒可不能是从门缝儿里钻出来就得,几大主演都要紧随其后跟着上台下台亮个相才行。忙乱间,豆丝儿俩小孩儿又按着三大妈指示,向当桌几个阿姨问了一圈好。从穿着打扮和神态就可以见得,这桌坐的大多是官太太、或是从政的女精英、女领导,气质大多不俗。是司恋喜欢的一类长辈。可喜欢也不能多聊,她且得要忙一阵儿。就这样,司恋顶着葫芦发簪跟在新娘后头一路忙碌,忙也忙的有滋有味。总算是敬完了所有大人桌,轮到年轻人片区,这才是重中之重头戏。戏台子早已搭起,窦逍刚一冒头就被一帮狐朋狗友给摁住了,趁小t被甄浚笙诚邀一起做游戏、喝酒塔的空当儿,司恋和祝又又结伴一起去尿遁,太忙了,俩人都一直憋着来着。不料,越着急越遇状况。女生化妆间被占上了,从门口静候的一些保镖和助理模样的工作人员看,不难猜出,里面的人大概率是对徐家比较重要的女性宾客,也可能是家里的老人。俩人在回应了工作人员的歉意后,祝又又四下看了看,捞起自己的随身背包对司恋说:“去我房间上吧?顺便陪我换副隐形眼镜,早上起太早,眼睛不舒服。”司恋怕俩人都半天不回去耽误事儿,随着往外走,她知会祝又又:“你自己回房间吧又又姐,我去外面卫生间就行~”祝又又也没废话:“那成,你解裙子的时候别都解开了吧?都开了不好绑~”司恋:“好绑好绑,我不会绑老师教的双耳结,可以只绑个蝴蝶结嘛~”一路提溜着裙摆进了女卫,入眼就是一片火红。酒店卫生间很大,外间沙发圆几梳妆台一应俱全,当然,也有洗手池等标配。资方财大气粗,竟把卫生间外间区域也摆满了红色花卉,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谁家新房客厅。果然,这洗手间装饰成这样不止她一个人要吐槽。司恋进到头一个隔间,刚把外裙绳结拆开,就听又有人进来。听声音像两个阿姨,都在感叹这厕所真是花团锦簇。其中一个阿姨说话同样偏向财大气粗:“今天这婚礼布置的真不错,尤其花艺师选的好,造型都很饱满,选的品种也不俗。你看这洗手间也不糊弄,回头打听打听他们用的哪个花艺公司,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咱们去运城,给咱家当专职花艺师,我给双倍工资……欸姐你先别上厕所,快帮我把塑身衣调调,勒的我喘不过气。”另一个阿姨谄媚笑:“我就说你给我报个班让我去学插花,何必花钱找外人来,那上门插花的狐狸精能有几个省心的。”前面那位:“这倒是,你瞅瞅之前那个小黎,那低眉顺眼的小家子样,就叫老金碰上那么一回我就觉着不对劲,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唉……不过自打不叫那丫头来了呀,我就再没遇上什么称心的花艺师,还是得问问徐家找的什么公司。”,!厕所隔间有一丝门缝,司恋基本能将外面人聊的话听个大概其,且越听越觉得这咋呼阿姨声音熟悉,很像那个给她砖头的玫红王姨。真不爱听她说话,聊的事儿咋都这么没品,人花艺师小姑娘就是上门插花赚点辛苦钱,偏叫她们编排成小妖精。此时此刻,司恋真希望自己能传染一些甄三少的顶级模糊听力。正闹心着解决内急,司恋竟从那王姨接下来的话里,听出一些跟她有关的琐碎,实在没法不注意。讨厌的王姨:“逍逍后找的这丫头、看着怪听话的吭。”谄媚阿姨:“嗯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嘛,敢不听话嘛~”果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什么小家碧玉,敢情翻译过来是小门小户!司恋气的不行,正欲冲出去找这俩人理论,可她裤子没提、裙子没绑,只顾忙活捞起,赶紧扎紧。再听外面的声响,讨厌的王姨大概率是调完塑身衣走了,貌似还跟后进来的俩人寒暄着打了个招呼。司恋虽然还有些赌气,但又一想,忍吧,大喜的日子,不能闹事,跟这种人吵架实在掉价。里三层外三层的终于鼓捣完,司恋刚搭上门把手要推门,就听门外后进来的两个女人貌似也刚解决完,边洗手,边闲聊着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阿姨a:“他们都说肖虹那儿媳妇儿是司部长的亲侄女,可他们家也没什么需要搭那条线的啊,就图个说出去好听?”阿姨b:“估计是,不过王绍梅还不甘心呐,侧面透露、说觉着肖虹儿子想不开,要是真待见这样的,娶了他们家珊珊、完全可以在外头变着法儿养这样的小花,何必娶回家,但一看人姑娘家里挺硬实,就也无处下手了呗~”原来如此,那玫红王姨竟然是金珊她妈,怪不得一说话就招人烦。如不算小时候路过父母房门口,无心听过一些自己不该听的话,这大概是司恋第一次躲在暗处听人说话。明知不该听,偏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唆使她继续听下去。已然分不清外面的两个阿姨谁是谁,接下来,司恋听到了一串更难听的话,犹如被点燃火药引信,危险又难听。“怎么无处下手?王绍玫前阵子不是到处说来着,说肖虹儿子跟前头那个小妖精不知从哪一起坐飞机回来、叫她给撞见了,她转身就告诉了肖虹,这给肖虹吓的,生怕儿子又跟那小妖精复合,紧着给现在这小丫头买这买那圈拢着,那要不是冲这丫头家门硬实,有什么可怕俩人闹掰的,不就是见人下菜碟……”阿姨b:“嘘,过了啊,你也不怕里头有人听见。”阿姨a:“嘁,你可别逗了,就王绍玫那张嘴,还能不在厕所嚼人舌根?她家那什么表姐肯定检查过了,一天天就跟那掌事姑姑似的……”话题一转,俩人又开始说金珊家的破事儿,司恋无心再听,不用捂耳朵,已然陷入耳鸣。那难听的一串话信息量太大,司恋暂且只捕捉到了一个重点——原来窦妈妈对她的:()短别重逢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