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也很是担心,崔氏摇摇头:“还是先去解解签。”万一中间另有玄机,岂不是让杨岑错过了一个好姻缘?崔氏不想放过一点可能。但是解签的人也未必说什么别的话,他只是捋捋胡子,道:“太太求的这个,只怕事有不谐,不过不用太过担忧,看着签文,只怕是祸兮福之所倚,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下下签本就特别少,旁人最次也能抽到一个中吉,怎么都好编文章,偏这人这么好运气,让他连编都编得牵强。他却没想到自己这话正合了崔氏的意,她便想着,显见柳暗花明是印在找人一事上了。那人见崔氏自顾沉思,生怕她不给赏钱,连忙热心指路:“太太若是果真想要成事,便买个锦囊许了愿,挂到后面那棵灵树上,最是灵验了。”一个锦囊不过是素色的袋子上系着红色的丝线,也不知能挂上多久,却一个就卖上两钱银子,也是赚得好利市。崔氏之前也许过愿,一切不过是轻车熟路,她也不稀得这几钱银子,当即买了好几个,现从解签铺上借了纸笔,写上两个愿。杨岑遥遥看过去,一个是:祈愿我儿姻缘和谐,一个是:祈愿我儿身体康健,也没给自己留上一个。杨岑看看自己手里那个,也是一句:希望老天保佑家人朋友,都欢欢喜喜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一张细纸条一直写到最后,到了康字,还有一捺伸展不开筋骨。崔氏看了,心里安慰,却还是笑他:“你也忒贪心了些,一张写下这么多,人人都这样,便是佛祖慈悲,又哪里忙得过来?”杨岑不以为然,笑道:“那只保佑了娘,我也是愿意的。”长公主往日去的多是皇家的家庙,还是头一次听过这样的风俗,因此也要凑趣,写上两个,也不让别人拿,自己就命崔氏与她一处往后面那棵老树去了。说是老树,一点也不夸张,只这棵树就占了整个庭院,历经一百多年,却仍然枝繁叶茂,臂膀四处伸张,撑起一大片凉荫,只是那低矮些的树枝上面从上到下都系满了方才他们买过的锦囊,一个个荡在半空,汇集到一处,也是好看。“这棵树也是安定寺里的一个宝贝,也不知谁先系上的,公主权当换个好意头。”崔氏悄声跟长公主解释,一边踮起来脚去系自己那一个。她这边刚系好,就不能从哪里飞来一只鸟,冲着另一边去了。崔氏并未在意,看着长公主系另一个,还没系上去,就见那鸟飞过的地方有个素色锦囊飘落在地,里面东西也散落在地。杨岑眼疾手快,上去帮忙捡:“也不知谁费了半天劲才系上去的,落得倒是轻巧——咦?这人名字倒是有趣儿。”崔氏随口笑道:“一个名字有什么趣儿?”“只有个名没有姓,叫——阿窈,可不是有趣?”崔氏才要随口接话,一时又念了一遍这名字,这才转过身来:“叫什么——你拿来给我看看。”她接过来一瞧,果真是一行小字:本月初三,逢十七生辰,信女阿窈顿首再拜,祈愿家人康健。她一时连手带着音都是抖的,忙抓着旁边的小沙弥问:“这个锦囊是谁系上的?”找寻“你们可曾见到是谁系上了这个袋子?”老树边一直侍立着两个小沙弥,便是防着香客有别的吩咐或者乱攀乱折的,要说有谁能知道这个恰好生到辛未六月三的女孩子,大约只有他们了。那两个小沙弥生得圆头圆脸,年纪不大,听了这话,面面相觑。这来来往往寺中的人这么多,系上来的袋子又都长得差不多,谁还能单捡着一个人看不成?如此想着,其中一人便唱了一声佛号,道:“施主,小僧却不记得。”“怎么了?你这是丢了什么宝贝?失魂落魄的。”长公主几人本来正在一边许愿作耍子,看这边挤在一处,不知在说什么,便也走过来。崔氏的脸有些昏暗——若是一直没有消息,也就罢了,眼下人说不定就在一尺之遥,白白放走了,就像刚燃起来的火堆待要烧下去,缺少了后继之力,端得让人心灰。“也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她是京里的,总能查得出来。”崔氏轻叹一声,作出欢颜:“这原也是缘分,既然找不着,也没什么好说的。”他们自己说的热闹,旁边摆摊子的人听了半晌,待明白了什么事,便探头笑道:“两位太太若要找写这条子的人,问我再没错了。”“你如何知道”崔氏下意识刚说了一句,这才看着那得意洋洋笑而不语的摊主手旁,正放着一套笔墨纸砚,这才醒悟过来——来往的人可不都要借了这家子的笔写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