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一声。几桶不带一丝热气的水就这么从赵山的头顶上泼下来,溅起无数泛着黄的水花,还有不少固体混在其中。提着桶负责泼水的保卫科成完全是一边泼水一边跳着脚跑开,生怕自己身上被溅到了。但地方就这么点大。人的手臂就这么长。一桶水泼下来,这么大的水花,要想一点都不沾上,实在是不太可能。到最后几桶水的时候,保卫科的人拎着水桶,站得远远的,对着赵山就满脸抱歉地喊了声:“赵副厂长,不好意思啊。”说着,一桶水就这么泼了上去。说真的,边上一些人看着,都只觉得那水落在赵山身上,都跟那巴掌似的,听着贼响亮,叫人光是听着都忍不住倒抽口气。赵山头发都湿淋淋地耷拉下来,整个人就跟那落汤鸡似的,再配合上他满脸的淤青,别说是之前的儒雅了,就是五十多的门卫都看着比他体面精神。他的脸先是被冷水泡得煞白,随后又被水巴掌打得微微发红,就这,他还要扯开嘴角:“理解,理解。”一副儒雅书生的做派。说实话,就他这态度,连一开始还对他有意见,故意泼冷水的保卫科几个人都有些迟疑地对视了一眼。咋说呢。要是赵山刚才直接发脾气了,那他们反而还能理直气壮一点。但现在赵山这么一副任人欺辱也不反抗的做派,几个保卫科的人莫名就觉得,自己怎么就成了欺负人的大反派了?瞅了眼还剩下几桶没泼的冷水,心里怎么也过意不去了。最重要的是……保卫科副组长看着赵山这姿态,还真有些把握不准这副厂长到底是心里有恃无恐能逃过这次调查,还是就真只是在演戏。要是前者,副组长就得想想,值不值得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张二福,得罪这位副厂长了。更甚者,万一这位副厂长真能安然无恙地回来,老厂长可快六十了……他想了想。转身去门卫室那里要来了一壶热水,往冷水里兑了兑,又伸手进去感受了一下温度,确认差不多是人能感觉到温暖却又不觉得烫的水温,才将水桶提到了赵山跟前。“副厂长,你身上大体都干净了,你把大衣脱下来,我给你把衣领里面冲洗一下,然后你再洗洗手,干干净净上路。”赵山动作一顿,随即对着保卫科副组长笑了笑:“多谢。”他轻缓地将大衣脱下,露出里面领头染上些许黄色的毛衣,任由保卫科副组长用热水一点点冲洗干净身上最后一点脏东西。全程动作同样非常温和得体,半点看不出对自己这次遭遇的不忿。甚至在最后,保卫科副组长给他递来一条薄被子:“副厂长,这是厂里没达标的次品,是今年厂里奖励给标兵的奖品,你别嫌弃。”赵山也只是接过薄被,对着副组长轻轻点了点头:“多谢。”然后就这么简单披着薄被,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顺,昂首挺胸大跨步地上了调查办的车。人群中,有人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发出疑问:“难不成,真是冤枉了赵副厂长?”“有可能刘黑狗是背着他干的那些事儿?赵副厂长没准还真不知道呢。”“嘶——那今儿闹这一出,往后这厂里……”“嘘!可别说了,再怎么样,刘黑狗也是他小舅子。”听着耳边大家的窃窃私语,侯粮死死咬着牙,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一股隐隐不安的情绪逐渐涌上心头。赵寡妇就没其他人想得这么多了。得了老厂长一句“保证”,她就觉得,估摸着自己儿子的评级得再升一升,没准还能给家里搞一台自行车呢!她乐不颠儿地就拎着大便桶,跟老厂长挥挥手道别,就往家走。她还得给她儿子做早饭呢!一路上,还不忘跟所有来问她的人说自己干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说到自己泼了赵山一身大便水的时候,那是恨不得把已经空了的木桶都提起来,再给人看看,直把那些想从她嘴里问出更多内幕的路人恶心得够呛。一直等回到了天方巷,正好撞见隔壁正要出门上班的赵玉芬。赵玉芬看了眼赵寡妇这一身模样和她手上的木桶,微微皱眉,离她远了几步:“你这又是干什么去了。”语气不算好听。要换做是平时的赵寡妇,早跟赵玉芬吵起来了。但今天,赵玉芬心情好。加上她想到今早打听到的事情,到底还是没发火,反而语气还挺好。“婷婷妈,这是要去上班啊!对了,你听说了没?刘黑狗的姐夫完了,还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长桥大队的人举报的哪!可太牛了,连刘黑狗那种人都敢惹,你都没看见那副厂长走的时候……”耳边听着赵寡妇幸灾乐祸的复述,赵玉芬整个人都愣住了。刘黑狗姐夫?赵山?!长桥大队?翠喜大姐和姜琴同志?!她一时脑子里乱的很,也搞不明白,怎么一家子普通老百姓的黄翠大姐家,能和什么刘黑狗什么赵副厂长下马的事儿扯到一起去了。但不管怎么样,刘黑狗阴毒,赵副厂长本事大,她还是心里有数的。赵玉芬自己就是棉纺厂的工人,她对赵副厂长的为人,不说了如指掌,但也算是有所耳闻。刘黑狗已经进去了,再厉害也作不成什么幺蛾子。但这位赵副厂长可还只是配合调查呢!听赵寡妇复述的赵山临走时的模样,赵玉芬怎么着心里都有些莫名的不安。来不及多想,她扭头对着屋里头喊了句:“老头子,你帮我去厂里再请一天假!!”说罢,也不等赵寡妇反应过来,骑上自行车就冲了出去。:()随军住大院!躺平后全家听我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