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不了解她,她也不了解父亲。
他们像是两个生疏的陌生人,总是自顾自地想着对方的意图。
谢观昀一字一句地说道:“可是施施,直到现今你还是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情人,那便与他好聚好散。”他轻声说道,“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夫君,那最好还是慎重些。”
谢观昀虽然不是死板迂腐的儒生,却也是位传统门阀家庭出来的士子。
施施心中那个肃穆的父亲形象再度崩塌,她怔怔地看向他,父亲在说什么这竟会是他说出来的话吗
他低声继续说道:“他不惮于杀人,甚至不惮于弑君。”
一直潜藏在暗处的隐秘被父亲堂而皇之地说出,施施紧绷的心弦竟松弛了下来,他是知道的。
但与之同时另一个奇怪的念头窜了出来,梦魇里李鄢大开杀戒时父亲在做什么
她的长睫低垂,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你是真的爱他,这个冷酷残忍的人。”谢观昀注视着她的面容,“还是沉醉于他展现给你的温柔幻象”
他的言辞比张贤妃和柔许多却更加刺痛她的心房。
施施宛若涸辙之鱼,她低下头,断续地说道:“我不知道,父亲……”
“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他救了我。”她的眼前蒙着薄雾,声音越来越低,“他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
谢观昀轻叹一声,他看向西天将坠未坠的金乌,眸中是一片苍凉阴郁的红光。
他低声说道:“是父亲没保护好你。”
他牵过施施的手放缓了步履,两人的影子被日光拉得很长,落在长阶上曲折回环,像是一段瑰丽的剪影。
“慢慢想,施施。”谢观昀轻声说道,“想不出来也没关系。”
他扶着她上轿,“你要让自己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
要让自己快乐吗施施心中怔忪良久,她好像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至多能想到要把握自己的命运,却还未想过更多
——她想让命运怎么走呢
施施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攥紧的手指渐渐松开。
握久了的指骨有些僵硬,就像是浸在雪里许久后乍然抽出,热意如利刺般洗涤着她的指尖。
宴客的地方设在麟德殿,因是皇帝家宴,人并不是很多但热闹程度仍是非凡。
宴会尚未开始歌声便已传出,殿内歌舞升平,殿外还有军士的表演,似乎是神武军。
施施兴致不高,一直在吃瓷盘里的冰酪。
她坐的位置很适合观景,但她思绪繁重,连头都不想抬。
直到明昭郡主过来寻她时施施蹙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你知道吗今日虚玄道长也来了。”明昭郡主在她耳边小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