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璁的府邸内,四川巡抚姚玉楚来的急递也送到了。
那张轻飘飘的纸条,如柳条一样弯弯曲曲的几行字,却有如千钧之重。
而跪在他面前的人,则瑟瑟发抖,怆然泪下,一如丧家之犬般可笑可怜,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通政使司的通政使路忠铭是也。
这些人原是无名小辈,因有三两得用之处,得张璁赏识推荐,至今也有五个年头了。
张璁已过天命,精力仍算旺盛,骂起人来也算中气十足,“自己有胆子做,那就要有胆子扛!老夫平日里不是没告诫过你们,可你们都当了耳旁风,现在再来讲这些,老夫难道还有职责为你们养老送终不成?!”
路忠铭满脸惨色,“阁老您千万别这么说,您要这么讲,属下们就只能以死谢罪了!您也知道的,我们……我们这些人都得倚仗您呐!”
边上,吏部尚书王琼倒么那么慌,这一瞧就是牵涉不深,不过也是有些忧虑的。
张璁得势之后,似他这样‘底线不坚定’的人,早就和张璁混迹在一起了,如果张阁老倒了,那么他即使无罪,磕政治生命则要到头了。
所以当然还是在想办法,他将那张指头翻开来瞧了瞧,说道:“照四川巡抚姚玉楚所讲,这份奏疏已经叫他给拦了下来,再稍微稳个几日,撤了这个叫夏言的,也就好了。事情,也并没有到那种不可挽回的地步嘛。”
“不仅仅是这样!你瞧瞧咱们搭的这个戏班子,今天窗户漏风!明天屋顶漏雨!风吹雨刮的,早晚是要墙倒屋塌!而且,皇上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张璁说道最后语气带着沉闷。
路忠铭则大为震惊,两条退一下子就软了下来,“皇上……皇上知道这件事了?!皇上是如何得知的?”
“陈朝瑞禀报的!”张璁说起来也是有些咬牙切齿。
“什么?!”王琼惊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不是有意与阁老交好吗?!怎么会做出这等事?而且出了事,他难道能逃干系?”
陈朝瑞是当朝贤贵妃的堂哥,皇三子载垚的表舅,有利益掺杂其中,也就不管什么表不表了,实际上就是舅舅。
这帮人自然是和福、裕两位郡王尿不到一个壶里。
裕郡王先不谈,福郡王身边聚集了不少清流,这些人动辄隔三差五的给皇帝上奏疏,要天子早立太子,就算被打了回来,也是聚于府邸,暗中密谋。
而他张璁又是这些清流的眼中钉,毕竟他和王琼用人不偏向清流。
当了人家的进身之路,这可是天大的仇恨。
顺着这个逻辑下去,陈朝瑞原本是和张璁等人关系不错的,反正老大老二不要的人,老三要。而且还是当朝首辅。
否则这帮人还真的是学会了什么神通,能从海外孤悬的岛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倒腾出银子?
骗鬼呢!
“他怎么会有干系?他所谋的岂是这些银子?你们偷偷弄出来的这些东西,有几两是进了他的口袋的?不进自己的口袋,到时候到皇上面前底气就足,无非就是一个失察之罪!”张璁指着路忠铭,真正是怒其不争,“瞧瞧人家,亏你还是两榜进士出身!”
其实贤贵妃是有亲哥哥的,但是天子不用,而是用了这个堂哥。为什么?
不就是看中此人有些胆识和机敏,不是寻常之辈么?
路忠铭则可怜巴巴的解释说:“陈朝瑞总督日本,屁股下面坐着金山银山,他不拿……我等也以为是他吃饱了,同时也是对阁老一份诚意。”
对,其实在他们两方之间,更需要讨好的是陈朝瑞。
皇三子在排序上,实在是有些吃亏。
不管怎么排,都排不到他。
张璁这样的聪明人,即便是发现福、裕郡王对他不满,他也不会把自己捆在皇三子这颗树上。
第一,风险大。
第二,没必要。他是皇上的人,干嘛要在皇子之间做选择?
更重要的是,犯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