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朱厚照对于她板着脸也没什么办法,谁让两位阁老进来的太凑巧,作为大夫,见到他们两个哪里能开心。
“谈大夫的话,朕记住了。不过两位阁老离京多日,刚刚回来。朕还是要见上一次,之后便等好一些再说。”
“唉。”
病人是皇帝,谈允贤也没办法,只能叹息。
其实不要看乾清宫现在平平静静,
实际上整座紫禁城一个日夜已经有非常多的脑袋落地,司礼监所查到的那些人,不管什么尚宝监还是银作监,统统抓起来砍了。
勋臣都能动,
几个太监算得了什么?
所以宫里往外抬尸体的队伍都很长。
谈大夫心里头有些猜测,这个时候再看皇帝这番带病也要处理政务的模样,心中实在舍不得,“陛下是仁君,仁君其实本不愿杀人。但又不得不杀人。如此,亦是心魔。”
“是的,朕这次要杀很多人。杀了很多人,还叫仁君吗?”朱厚照怔怔的发呆。
“不管旁人怎么说。在臣的心中,陛下是圣明仁君。”
这句话不是虚话,仅看眼下以带病之身还要接见臣子便可见一斑。
而朱厚照也不是没有虚荣心的神人,听她这么讲心中也稍有安慰。
倒是李阁老和谢阁老有些愧疚起来,他们也不知道皇帝病得双唇惨白。
所以都一脸担忧的说:“陛下身系江山社稷,万望陛下能够爱惜龙体!”
朝政的事,谈允贤一个大夫不好参与,所以她也退往一旁,只不过望着皇帝的眼神是一脸痛惜和无奈。
她的性格,也不是说奉承话的人,她是真的很敬重这位皇帝。
医者仁心,作为一个纯粹的大夫,她又怎么不知道一个这样的皇帝对于天下百姓的意义。所以她对朱厚照是有无限的认同。
要说起来,朱厚照这种帝王在碰到有些臣子时,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
所谓仁者无敌,大抵便是如此。
“咳咳……”朱厚照觉得自己应该是感冒了,在他的概念里感冒就是个小事,后来又觉得古代风寒也厉害的,所以吃药倒也认真,“两位阁老,可是为盐课之案而来?”
“陛下神机妙算。我们正是为盐课案而来。”
半倚着床头,朱厚照直直的望着前方,也不看他们,就是说话间有些虚弱,“如果是讲情,那就不必了。这件事不分宫里宫外。《出师表》不是有言: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宫里的人杀头或是流放,朕已令司礼监处置。宫外的人,又怎么好不一视同仁呢?”
李东阳说道:“陛下,盐课之弊,沉疴已深,如此杀人,不知多少人头落地,臣恐有伤圣德。”
“李阁老。”
皇帝偏过头来,那一张年轻的脸庞稚嫩,也有着些坚定,
“往前看,朕不是第一天临朝处事,若算上以往监国,年头也不少了。朕是什么样的皇帝,你们知道、朝臣知道,天下百姓也都知道。往后看,朕也不会就当这么几年皇帝,时间长得很,所以即便圣德有伤又如何?经年累月之后,天下人自会知道朕是个怎样的皇帝。咳咳。”
说了一大段话,最终还是忍不住握拳咳了两声。
他虽然病了,但有些事情反而想得清楚了。
残暴不残暴,不在于杀人多不多,而在于杀得什么人,杀得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