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觉得李业珺也不信。
至少在霍赟离开之前,她既没虔敬参过禅,也没苦心诵过经。如今这么不拘道家佛教,一场场法事轮番做下来,倒更像某种走投无路的心理依恃。
李业珺出身显赫,一生琼枝玉叶,却非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妇人。在与霍铭虎结婚后,她开始涉足商界,逐步建立自己的派系,在集团内部争夺话语权。她确实心狠,也有手腕,趁着霍耀权病弱,几番将霍铭虎压落下风。
她与霍铭虎是联姻性质,但再往前推,又是同窗,短暂有过一段情,不是半点基础都无。
然而在权钱色面前,感情太稀薄,也太廉价。亦如道德之无力,约束不了这个阶层的欲望。
夫妻做到他们这份上,似乎反而回归了婚姻的契约本质。利益纠缠太深,他们是永远都分不开的,财产分割伤筋动骨,集团股价也经不起这番波动。
年轻时,当然不是没有想过离婚。毕竟她有恨,也有愧。但自从那个贱种认祖归宗回到霍家,李业珺就再也没有动过离婚的念头。她只要霍铭虎死。
算计了多少年,原本胜券在握,几乎都以为自己快要赢了。
霍赟却突然出了差错。
他主动放弃一切,搅得李业珺措手不及。
再然后,霍决韬光养晦,借着霍耀权的势,一把掀翻了棋盘。
李业珺功亏一篑,满盘t皆落索。
她是有资本东山再起的。她不断告诫自己。不慌。不慌。还不到穷途末路投子认负的最后一刻。
可忽然一日,那个久未响起的号码打过来。里面有个陌生的声音,公事公办告诉她,霍赟死了。
那瞬间浑身血液冻结,眼前乍黑,几乎站不住摔下楼去。
她不信。一个又一个电话拨出去。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
她的孩子不在了。
孑然一身长眠深冬,死在茫茫雪山里。
李业珺过去总以为自己不那么在乎血脉亲缘。其实不然。她只霍赟这么一个骨血。她摆脱不掉身为母亲的本能。
所有事情都从这一日开始改变。
在死亡面前,李业珺终究变回了谨小慎微的平凡人类。
她无人可求,惟有求诸神佛。尽管谁都知道,这只是一种虚无的、于事无补的安慰。
这神神叨叨的场面充满一种荒诞的悲戚感。再考究的布景,再严谨的流程都无法掩盖。
时闻忽然觉得很难忍受,没有出声打扰,默默从侧门退了出去。
陈叔悄声跟出来,请她到偏厅喝口热茶,歇息片刻。
时闻婉拒,“珺姨让我带阿赟生前的物件过来,我已经照做。我心不诚,就不留下添乱了。”
陈叔自知待客不够周全,没有拦她,只愁苦地叹了口气,“小姐见谅。”
时闻摇了摇头,边走边翻车钥匙。陈叔过去很疼惜霍赟,待她的态度也一直不差,她没理由给他脸色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