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紧接着,时闻就将手收了回去。
“过完今天。零点。假如我没有离开这里,我的邮箱会自动发送一封邮件。内容包括你和阿赟之间的交易,你收购亚港那间ai初创公司的真正目的,以及云城那个ere开发项目背后的运转细节。收件人是霍瑾安。”
她的声音好轻,带着些许鼻音,将威胁说得像温软情话。
霍决下颌倏忽绷紧,眼底写满错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阿赟放弃了,不代表再没人可以和你争。”时闻顿了顿,轻声警示,“这就是你对我不设防的后果。”
这局面实在荒谬。
霍决僵滞在原地,良久,他掀了掀唇,正打算说些什么,外面忽地响起一阵匆促的敲门声。
“少爷,少爷!”
浑厚低沉,带点毛子口音,是列夫。
列夫跟了霍决颇长一段时间,遇事紧张的情况屈指可数。同时亦十分清楚雇主关上门后,何时可以打扰,何时必须装透明人。
眼下显然不是什么恰当时机,但敲门声仍锲而不舍。
霍决脸色极其难看,迁怒似的,随手将柜面装饰的盆栽摔过去,“滚!”
玻璃花盆清脆碎裂,混合质土洒落地毯,清丽的白色小蝴蝶兰蔫蔫混入其中。
敲门声停下来,但列夫还是没退下,沉声提醒道:“少爷,老先生正在过来的路上。”
这深更半夜的时间段,霍耀权亲自过问,只会是霍赟依时闻所言去请了他。
霍决置若罔闻,全不当回事。他的注意力通通倾注在眼前这个女孩身上。
“这么大费周章,惊动这么多人,就为了离开我。”他似笑非笑地觑着她,有种弓弦绷至极限的凶险,“要是我偏不呢?你以为谁能拦我。”
时闻眼泪擦不干净,索性不擦了,任由它扑簌簌地落了又落。
“我想了又想。”她不躲不闪地与他对视,语气平平,“我唯一欠你的,好像就只有这个。”
她低头,像一尾鱼从他双臂之间的空隙滑出去,在地上捡起一片碎玻璃。
尖的。闪闪发亮的。
“——还你。”
她轻声说罢,微微一笑,眼也不眨就要往自己左手手心划。
呼吸像风,在耳边呼啸。
行动先于言语,亦如身体的应激本能。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就已猛地上前一把攥住了那片利器。
刺目的猩红浸染绷带,尚未完全痊愈的伤口重新渗出血来。
霍决浑身都在肉眼可见地发抖,受伤的左手因痛楚而抽搐、痉挛。
这一瞬间,全身的血肉都被摧毁重塑,动辄就是尖锐的痛。他大脑一片空白,僵硬而呆滞,只能拼命地、拼命捉紧她,从她仍然跳动的脉搏汲取生的明证。
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悚惧的。委屈的。心有余悸。失去掌控。仿佛站在万丈深渊的火中。
他忽然想起十一岁那年,他惹她生气。他在清凉夏夜攀上露台,送了她一株小蜂鸟蝴蝶兰。那时候的她心好软,三两句就轻易原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