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时闻的性格就没变过。
她心肠软是真。一意孤行也是真。为人吃软不吃硬,行事开弓没有回头箭。绝非放任创口化脓之人。
霍决知道的。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没有办法轻易放她离开。
他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像一尾捂不暖的蛇,绵柔又阴冷地游弋在她脚边。
“我做不到既往不咎,也已经失去了对我们以后的想象。”
时闻心率跳快。像溺水的人。需要微微屏住呼吸,以此保持清醒。
“我是想体面地道别,或许这给了你可以修补的错觉,可是——”
她抬眸。
定定注视他。
很轻、又无可挽回地摇了摇头。
“算了吧,阿决。”
窗外。
暴雨丰沛。大海摇撼。夜晚浩大而晦暝,似要将整座城市困在原地。
此刻,有人无比需要日出。
时闻是在雨停的翌日走的。
霍决人在亚港,每逢旧历初一,都要依规矩回去主宅陪霍耀权吃饭。
他早早出门,又特意在午后中途回来一趟,推开书房门时,时闻还戴着耳机在上网课。
他没走近,轻轻叩了叩门,将卡布奇诺玫瑰嵌在门把上,好似从冷硬的金属里生出了花枝。
时闻抬头与他对视几秒,没作任何反应,复又垂眸,手里无意识转着一支电容笔。
霍决忍受着她的视若无睹,倚在门边等待良久,直至列夫上楼提醒,才一言不发离开。
电容笔咔哒摔落。时闻没有弯腰去捡,发了半晌呆,将脸埋进双掌,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她向来没有他那种装作若无其事的好本领。
门没有关,不久后厨娘送鲜果拿破仑和果茶上来,又见女佣推着两个行李箱经过走廊往楼下走。碳黑色是他的,钛银色是她的。
并非随口说说,霍决当真订了明早飞特罗姆瑟的航班,减去时差,正好能赶在她生日前夜落地挪威。
口头性质的反对是无用而徒劳的,假装平心静气的沟通亦不起作用。所以时闻连“t不”都没说,表现得漠不关心。
不破不立。一条路走不通,便只能换另一条。
半小时后,她合上笔记本。抽出钢笔,想了很久,还是没能写下一句话。玫瑰看了须臾,也没有拿。
离开书房,窗外还是一片湿漉漉的灰,刚被连日暴雨冲刷过,光线都没来得及变暖。
坐山朝海的半山别墅,地势高,环境幽僻,安保严密。除去两名佣人、一名司机,另有两名保镖,分别守于门口和监控室。列夫跟着霍决出门了,暂时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