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洛云双曾在月色的酒气下朦胧开口,对他道,“……到朕身边来。”
她的眸子混杂着月色宛若水雾一般的朦胧,又飘渺动人到摄人心魄。
醉醺醺的她瘫软在挚友的肩膀上,迎着月光,抬头看向他。
如今不一样。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的胸膛上,炽热又温热,纤长的睫毛微微打下一层淡淡的影,瞳仁却逆着烛火垂眸而看他。
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带着漠然的倨傲与平淡。
洛云双说,“你想到朕身边来?”
她似乎可惜地抚摸他的侧脸,指尖勾勒着他锋利的下颌线,又怜惜骂他——“蠢笨。”
“权势才是这世上唯一该有的东西,做帝王的姐妹……多么好的事情,偏偏你又爱做条狗。”
帝王幽幽叹道,眸中的情绪分不清,可墨夷初只能看见她。
“我会要你的身体。”
她缓缓道。
“要你的命。”
墨夷初微微怔然,似乎不明白这些已经是给了她的东西,为何又要强调。
可垂眸带着悲悯的女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玩弄一般点了点男人颤抖的喉结,“别着急,不止这些……”
她的话带着循循善诱的动人,俯身凑近他耳尖,呼吸扑在他的脖颈,唇轻轻蹭了蹭他的耳垂,如她所愿惹来男人压抑的喘息。
是喉头溢出的笑意。
“我要墨家的兵权,我也要墨家覆灭于这个朝代——”
一瞬间,男人呼吸停滞。
他瞳孔一缩,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女人刚刚亲昵宛若情人般俯身低语的动作便冷漠地收回,宛若没有刚刚的亲密。
她依旧笑着,继续居高临下看着墨夷初,宛若幽潭的眸子深不见底,随后随着男人压抑的沉默下最终冷下来。
墨夷初恍惚一瞬,在这样冷漠的视线下,他猛然想到母亲的眼。
他出生时便克死了父亲。
还来不及伤心,战场上伤了身子的母亲看着是位男孩的墨夷初,视线瞬间僵冷下来。
她这一生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了,她这一生,只能有这一个孩子了,偏生是个……男孩。
帝王昏庸无度,朝中明争暗斗,百姓接连起义,镇天下安定的墨府在这样的波涛汹涌中早就失去了数位女娘——怎么是男孩?!为什么是男孩?!
墨母近乎崩溃脱力般将怀中刚刚出生的丢下去,幸好旁边的侍从反应迅速,急忙接了过去。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她闭上眸子,压抑着胸口的愤慨与痛苦,呼吸都颤抖,耳边是刚刚失去正夫而哭泣的侍从们低声压抑着抽泣,耳边也是刚刚出生的男孩因为得不到怜爱拥抱的哭泣。
苍天可笑!
墨母猛然想冷笑一声,眼眶红着看向侍从怀里的孩子。
……克死了自己的夫君,又克死了墨家的命数。
她的大姐死在了纷纷的落雪里,她拒绝带着兵权归顺于摄政王,死在下属的背叛里,箭雨将她射成了刺猬,她却撑着枪,血晕了整个雪地,死前还依旧紧紧挺直脊梁。
她的二姐死在了帝王挥霍耗去军粮的无度里,困于城中弹尽粮绝整整六个月,最后只能撑着一条命守城卫民,二姐那时眸中含泪,亲手杀了自己最爱的男人,将他的血肉献出来供给即将饿死的士兵。
她守住了城却也失去了性命,在看见胜利的曙光的那刻,呢喃一声男人的名字,又看向自己最疼爱的小妹,最终撑不下去,脱力饿死。
那时墨母也在城里,胜利那一刻,她踉跄出城,趴在狼蛮军士兵的尸体上,恶狠狠地咬下去。
还尚有余温的鲜血喷在她的脸上。
她一口口啃食着手里狼蛮的血肉,宛若野兽般满身疯癫杀气,骇人至极,茹毛饮血,双眸通红,地狱归来一般近乎疯魔疯癫。
墨母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