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英济再度将目光投向柳君翔并问他:“柳少侠,依你之见呢?”柳君翔沉默了片刻,然后面色平静地回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都会做出自己的抉择,无论如何抉择,但求无愧于心。”张诗妍眼中仿佛历尽波澜,而她开口询问柳君翔:“那你的使命和抉择呢,究竟是帮助王大人平叛,还是去救袁淑琴?”这番话令韩英济和朱云可不由得一怔,他们二人没有想到,张诗妍会当众问柳君翔这么突兀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暗藏无尽的深意,又或者说表露了张诗妍的心意。过了半晌,柳君翔才徐徐回答:“淑琴在叛军手中,平叛和救她其实是同一件事。”张诗妍却缓缓摇了摇头:“不,在我看来,这二者并非同一件事。”柳君翔眼中闪过一丝怅惘之情,但见他静立原地、一时无言。见二人交谈不下去了,朱云可随即劝张诗妍道:“姐姐,时候已经不早了,明日还要出征,我们赶紧回去收拾准备一下吧。”说罢朱云可便立刻挽起张诗妍的手,继而拉着她迈步离去。在被朱云可拉走的过程中,张诗妍仍然不忘凝视着柳君翔。待朱云可和张诗妍离开后,现场只剩下了柳君翔和韩英济二人。这时韩英济用低沉的声音对柳君翔说道:“早些休息,明日见。”柳君翔只是向韩英济轻轻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在不远处,有两个人暗中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而这两个人便是张诗妍和韩英济的父亲——张昭麟和韩玄青。张昭麟向一旁伸手示意,韩玄青心领神会,二人旋即悄然离开。当行至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后,韩玄青开口反问张昭麟:“刚才诗妍和英济他们所说的话,张兄都听到了吧?”张昭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低声说道:“听到了。”韩玄青轻轻叹息一声:“也许我们为诗妍和英济订下的婚约错了,诗妍心仪之人是柳君翔而非英济。至于英济,他却与长公主情投意合。”张昭麟微微颔首:“现在回想起来,情况的确如此。自从被柳君翔救下以后,妍儿仿佛变了一个人,她极力反对自己与英济婚事,而且经常茶饭不思、心有所念,万万没想到,她是喜欢上了柳君翔。”韩玄青闪过一丝微妙的眼神:“在与长公主两次相见之后,英济也非常抵触两家的婚事,而我根本没有想到,他居然和长公主两情缱绻。”张昭麟声音低沉道:“恭喜玄青兄,英济很快将会成为驸马。”韩玄青摇了摇头:“张兄折煞我了,我本以为两家结亲最好不过,然而诗妍和英济都遇到了各自的归宿,天意如此,我们不必强求。”张昭麟慢条斯理道:“英济的确遇到了好的归宿,只怕妍儿并非如此。”韩玄青顿时心头一紧,他忽然明白,此刻张昭麟的心情并不好。这时张昭麟又说道:“纵然诗妍心仪柳君翔,可柳君翔却并不喜欢诗妍,这么多年了,柳君翔心里始终只装着袁淑琴一个人。”听了张昭麟的一番话,韩玄青不禁陷入沉默,同时面露回忆之色。而当年柳君翔现身诸葛长空与袁淑琴婚礼的场景,也一幕幕浮现在了张昭麟和韩玄青二人的脑海中。少顷,张昭麟抬头仰望夜空并感慨道:“哎,这真是一段孽缘啊!”韩玄青连忙安慰他:“袁淑琴早已成为诸葛长空的夫人,而这些年柳君翔又没有任何横刀夺爱之举,想来他终究是淡忘了这份感情。”张昭麟对韩玄青连连摇头:“玄青兄,你太低估柳君翔了,此人对袁淑琴用情之深,只怕远超我们想象。”韩玄青则反问张昭麟:“张兄不了解柳君翔,又何以如此断定?”张昭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虽然我不了解柳君翔,但我了解自己的女儿,经过这几日的观察,我看得出妍儿并不快乐,她很在意柳君翔,但更介意袁淑琴,若柳君翔真的淡忘了与袁淑琴的感情,妍儿断然不会如此。”韩玄青继续反问张昭麟:“哦,张兄之前早就看出来了?”张昭麟不紧不慢道:“看到刚才的情景,我完全确定了之前的推断。”韩玄青却不以为然:“袁淑琴毕竟是诸葛长空之妻,柳君翔终究不会做出有违伦理之事,所以诗妍和他并非没有可能。”张昭麟微皱眉头:“如果柳君翔的心不在妍儿身上,妍儿就算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的,别说他们不愿意,就是我也不会答应。”停顿了片刻,张昭麟又悄声说出了一句话:“还有,诸葛长空现在伤势很重,恕我妄言,万一他挺不过去,你觉得柳君翔和袁淑琴会有可能吗?”听闻此言,韩玄青的面色变得十分凝重,而他缓缓开口询问:“那依张兄之见,此事又该怎么办?”张昭麟说道:“眼下大战在即,明日便要出征,此事暂且先放一放,待我寻找合适的机会,再与妍儿好好交谈一番。”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韩玄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道:“目前只能如此。”张昭麟发出一声长叹:“但愿妍儿能解开自己的心结,放下心中的执念。”月明星稀,一个漫长而令人感到煎熬的夜晚终于渐渐过去。拂晓时分,一人静静地站在吉安知府衙门的庭院中,他抬头望向微微泛白的天空,继而发出一阵似有似无的叹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即将率领平叛大军出征南昌的王阳明。过了片刻,韩英济来到王阳明身旁并向他行礼致意:“大人。”王阳明对韩英济缓缓点头,却半晌没有说一句话。看着若有所思的王阳明,韩英济不禁又问他:“大人在想什么?”王阳明这才慢慢说道:“马上就要重返南昌了,回想自己在江西的这段日子,尤其是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心中不免有许多感慨。”韩英济面色凝重道:“虽然无法切身体会,但是英济非常理解大人的心情。”王阳明停止思忆,他看了韩英济一眼,然后反问道:“对了,怎么只看见你一人前来,柳少侠呢?”韩英济随即回答:“英济正要向大人禀报此事,刚才英济前去寻找柳君翔,却发现他与千代伊藤兄妹和‘鄱阳五杰’离开了吉安府。”听了韩英济的话,王阳明居然并不感到惊讶,只见他低声喃喃道:“我的预感没有错,他最终还是会悄然离去。”韩英济不紧不慢道:“在临走之前,柳君翔还给大人留下了一张纸条。”说罢韩英济便取出那张纸条,而后又伸手将它递给了王阳明。王阳明从韩英济手中接过纸条,他一边看着纸条上的内容,一边轻声念了出来:“或到了结时,潮起终潮落。”韩英济露出思索的表情:“英济猜想,柳君翔很可能是找袁淑琴去了。”王阳明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少顷,他又对韩英济说道:“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不必为他担心,我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韩英济沉默片刻,之后向王阳明徐徐行了一礼:“是。”韩英济迈步走出知府衙门的大门,而张昭麟、韩玄青、张诗妍、朱云可、韩希捷等人已经站在门外等候。张诗妍面色平静地看向韩英济,眼神中则暗藏着无尽的深邃。虽然韩英济知道张诗妍心中所想,但他此刻却什么也不能说。这时韩玄青询问韩英济:“向王大人禀报了柳君翔的事情吗?”韩英济点了点头,然后开口说道:“已经向王大人详细通禀了。”“事情我全都知道了。”王阳明也从知府衙门内走了出来,“让他去吧,我们各有使命、各有抉择,无论如何抉择,只要无愧于心。”众人见此情景,于是朝王阳明行礼并异口同声道:“大人。”少顷,伍文定从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而他也向王阳明行礼禀报:“启禀大人,大军已在城外集结完毕。”王阳明微微颔首,同时用平静的声音夏令道:“好,我们出发吧。”南昌城中,又是一张张告示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它们张贴在大街小巷的墙壁和房屋上,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和议论。守城主将站在南昌城楼上眺望着远方,同时面露思索之色。过了一段时间,副将快步走过来,继而向主将行礼致意:“大人。”少顷,副将伸手将一份告示递给主将:“大人,请您过目。”主将从副将手中接过告示,然后开始仔细阅看其中的内容。渐渐的,主将脸上露出不安的表情,在将告示上的内容看完后,他将目光投向副将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副将旋即回答:“现在南昌城内到处张贴了这样的告示,城中的军士和百姓都对此议论纷纷,不少人更是深感忧虑。”主将沉默片刻,之后继续问他:“告示中所说之事是否属实?”副将说道:“目前斥候正在打探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就在二人交谈之际,打探消息的斥候也急冲冲地赶了回来,只见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对主将说道:“大人,大……大事不好了。”主将见此情景,于是连忙询问斥候:“何事如此惊慌?”斥候调整气息,然后慢慢回答道:“王阳明率大军从吉安杀来了。”主将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他随即又问斥候:“有多少人马?”斥候说出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敌军浩浩荡荡,遮天蔽日,想来不少于二十万。”听到斥候这句话,主将和副将立时愣在原地、目瞪口呆。过了片刻,主将轻声喃喃道:“看来,告示上的内容都是真的。”副将不禁询问主将:“大人,倘若如此,那我们该怎么办?”主将露出极其为难且复杂的表情,良久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深夜时分,一支身着黑衣的神秘队伍悄悄来到了南昌城楼下。,!为首一人挥了挥手,所有人立刻分散至城门两旁的城墙边。随后为首之人又对一旁的黑衣人悄声说道:“希捷,你轻功很好,先率一队人登上城楼,然后我们里应外合,攻入城门。”另一个黑衣人对为首之人微微点了点头:“是,少爷。”原来,为首之人正是韩英济,而另一个黑衣人便是韩希捷。早在白天的时候,王阳明就已率大军来到了南昌城外,不过当时他并没有选择立即攻城,而是决定在深夜进行突袭。韩英济则向王阳明主动请缨,希望担任夜袭攻城的先锋。王阳明答应了韩英济的请求,并将一支精干队伍交由他带领。这时韩希捷命人将云梯架在城墙边,只见他踩着云梯顺势向上,之后犹如大鹏扶摇直上九天一般腾空而起,并朝城楼飞身跃去。其他准备登城的士兵也纷纷沿着云梯往城墙上迅速攀爬。没过多久,许多士兵便登上了城墙,然而在经过一番寻找之后,他们惊讶的发现,上面竟然连一个守备的敌军都没有。韩希捷在城楼上用内功向韩英济传音:“少爷,上面没有人。”听了韩希捷的话,韩英济顿时微微一怔,他略加思索片刻,然后轻声吩咐身边的士兵:“慢慢靠近城门、一探究竟。”士兵们行礼领命:“是。”说罢他们便小心翼翼地移动至城门边。就在士兵们仔细观察城门的情况时候,其中几人伸手推了推门,随后神奇的一幕出现在他们眼前,城门居然被打开了。那几个士兵不由得转头看向韩英济:“大人,这城门没关。”韩英济连忙率其余人冲到城门前,之后大家一同推开了城门。韩英济等人顺利地进入城中,他们没有遭遇丝毫抵抗与伏击。攻城先锋队伍将整座城楼和城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仔细搜查了一遍,而最后的结果是,他们确实并未发现任何一个敌军。面对此情此景,韩希捷又问韩英济:“少爷,这是怎么回事?”韩英济若有所思道:“看来,守城的叛军已经逃走了。”:()剑过拂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