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诏狱一反往常的宁静,因为钱宁及其亲信都被关进了这里。关押钱宁的牢房外,韩英济忽然现身并对他喊道:“钱将军。”站在牢中的钱宁转过身去,然后开口问韩英济:“韩公子,我们不是才刚刚见过面吗,你怎么又来了?”韩英济不疾不徐道:“有两个人想见将军,所以英济便带他们过来了?”钱宁露出好奇的表情,然后继续询问韩英济:“哦,哪两个人?”韩英济将目光投向一旁,没过多久,两个人便出现在钱宁面前。那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千代伊藤和千代百惠子兄妹。看着千代伊藤兄妹二人,钱宁不由得对他们说道:“是你们。”千代伊藤对钱宁微微点了点头:“钱将军,又见面了,之前承蒙将军关照,我们兄妹在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受到了很好的礼遇。”钱宁思索片刻,随后对千代伊藤说道:“现在看来,你们兄妹二人突然从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消失,应该是事先和韩英济商量好的。”千代伊藤慢条斯理道:“不错,我们这样做为的就是分散你的注意,以便韩公子更好地实施他的计策。”钱宁似笑非笑,而后缓缓摇了摇头:“现在你们的计谋全都实现了。”千代伊藤却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兄妹还有一些问题要问你。”钱宁面色平静地看着千代伊藤:“你可以问,但我可以决定是否回答。”千代伊藤沉默片刻,然后低声问道:“《海之巽》究竟在哪里?”钱宁露出一丝疑惑的眼神,只见他微皱眉头并反问千代伊藤:“什么《海之巽》,《海之巽》究竟是什么?”听了钱宁的话,千代伊藤不禁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韩英济。一个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惊心动魄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张永静静坐在东厂的偏厅内,但见他若有所思,良久纹丝不动。这时张锐和谷大用走进了偏厅,随后他们对张永行了一礼。张永又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询问二人:“情况怎么样?”谷大用回答:“公公,钱宁被押入了诏狱,据说韩英济已经查实,他就是李光俊的幕后主使、来仪阁行刺案的元凶主谋。”张永若有所思道:“果不其然,锦衣卫中暗流涌动,深藏玄机。”谷大用抱拳行礼以示敬佩:“公公之前就这样推测过,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张永轻轻颔首:“从钱宁来找我们结盟,到来仪阁行刺事件发生,再到陆彬被革职,一切的一切,都让我隐隐地感觉到,这当中必然隐藏着巨大的阴谋,如今事实也证明了,我的预感没有错。”张锐沉默片刻,然后对张永开口道:“公公,我还有一个疑问。”张永徐徐转头看向张锐:“说吧。”张锐于是问道:“钱宁来找公公说要与我们结盟一事,之前并没有听你提起此事,为何直到前天韩英济找上门来,公公才和盘托出?”听了张锐的提问,张永顿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张锐既感到疑惑,又略有微词。在思索片刻后,张永对张锐说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钱宁的话,我不相信他会真心与我们合作,也不相信他能扳倒陆彬,对此我只是在一旁观望,所以也未曾将这件事告诉你们。”停顿了片刻,张永继续陈述:“之后随着来仪阁行刺、陆彬被革职软禁等事情相继发生,我忽然感觉到,钱宁似乎心怀不轨,但是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我依旧隐忍不言。”听了张永的话,张锐和谷大用都不禁露出了思索的表情。而张永接着说道:“直到最后从韩英济那里了解了他查案的详细经过,再结合曾经发生在钱宁身上的事情进行分析,我几乎可以断定,钱宁在来仪阁行刺案中身负重大嫌疑,于是我也将之前我和钱宁之间的事情告诉了韩英济,如此也可帮助他尽快破案。”谷大用点了点头,似乎非常认同张永的话。少顷,张永又说道:“话又说回来,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钱宁,可正是这鬼使神差的不智之举,竟在冥冥之中帮助韩英济破了案。”谷大用不由得发出感慨:“公公用心良苦,都是为了我们好。”张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不告诉你们这件事情也未尝不好,万一以后皇上怪罪下来,而你们事先并不知情,罪责便可由我一人承担。”听了张永的诚恳之言和谷大用的迂回劝解,张锐终于有所宽心。随后张锐对张永说道:“事情皆因钱宁而起,一切全都是他在从中滋生,公公只是被他利用了,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公公。”张永意味深长道:“历来君王最恨结党营私,或许皇上对我的怪罪可免,但责罚难逃,一切听天由命吧。”就在众人交谈之际,李芳走进了偏厅,然后对他们一一行礼。“有什么事吗?”张永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李芳,同时揣测他的来意。,!李芳又向张永躬身行礼:“启禀干爹,皇上让我来传旨,他说要见您。”听了李芳的话,张永、张锐和谷大用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张永瞥了张锐和谷大用一眼,随后又问李芳:“现在吗?”李芳微微点了点头:“正是,皇上说现在就要见您。”张永沉思片刻,之后对李芳缓缓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乾清宫中,沈云棠向正德详细禀报了昨夜抓捕钱宁余党的情况。只见沈云棠对正德行礼致意:“皇上,如今钱宁在锦衣卫中的亲信和党羽已悉数缉拿归案,随时听候皇上发落。”正德面露赞许之色,同时对沈云棠轻声说道:“好,你做得很好。”停顿了片刻,正德继续吩咐沈云棠:“先将他们关在诏狱严加看守,至于审讯及发落之事,等过几日再考虑着手实施。”听了正德的话,沈云棠立刻向他行礼领命:“是。”忽然,沈云棠又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开口询问正德:“对了,皇上,不知陆彬陆大人又该如何处置?”面对沈云棠的提问,正德顿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眼神。过了片刻,正德反问沈云棠:“陆彬现在何处?”沈云棠回答:“陆大人现被软禁在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内的西院。”正德又问沈云棠:“这些日子他可曾受过什么刑罚?”沈云棠似有所思:“这些日子陆大人一直被软禁在西院,倒是没有受过刑罚。不过他在那里不能与任何人接触,而且又毫无行动自由,想来心中定然煎熬,这与身体受刑也一般无二。”正德听出了沈云棠话中的弦外之音,沈云棠是想告诉自己,如今真相大白,陆彬似乎是被冤枉的,而他也无需被软禁了。不过正德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但见他静坐原位,不发一言。沈云棠于是继续问他:“皇上,可否释放陆大人,还他自由之身?”正德又沉默了半晌,然后对沈云棠说道:“眼下有些事情尚未完全处置妥当,还是暂时委屈他继续住在锦衣卫都指挥使司西院吧。”沈云棠露出了微妙的眼神,随后他轻声回复正德:“是。”就在二人交谈之际,李芳走了进来,继而向正德恭敬地行了一礼。紧接着李芳对正德说道:“启禀皇上,张公公来了。”正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而后对李芳轻轻说道:“好。”沈云棠见此情景,于是对正德说道:“皇上,微臣先行告退。”正德低声吩咐沈云棠:“从另外一条侧门出去。”沈云棠心领神会,他随即再度向正德行礼道:“是。”张永走进了乾清宫,接着朝正德跪拜行礼:“老奴叩见皇上。”正德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叫张永平身,只见他凝视张永片刻,然后才开口问他:“张永,你今日何故如此?”张永不紧不慢且大声说道:“老奴有罪,请皇上责罚。”正德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哦,你何罪之有?”张永面色平静道:“老奴听信奸言,帮助钱宁,却不知他作恶多端,犯下弥天大罪,老奴于无形中助纣为虐,实在罪无可赦。”正德沉默半晌,之后对张永缓缓说道:“起来吧。”张永再度向正德叩首,同时发出感激的声音:“谢皇上。”说罢张永慢慢站起身来,但见他低头弯腰,躬身面对正德。而正德又对张永说道:“把你和钱宁之间的事情对朕细细说一遍。”张永于是将之前钱宁数次来找他的经过详细告诉了正德。听了张永的叙述,正德面露深思之色,一时间沉默不言。过了片刻,正德开口说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朕已经掌握清楚了,你也是受人蒙蔽,因此才在无意中助纣为虐,念你平日里一片赤诚,而今又将所有事情如实交代,所以这一次朕不予深究。”张永连忙又向正德跪拜行礼:“老奴叩谢皇上隆恩。”正德则话锋一转道:“不过,朕不予深究并不代表不会责罚,此前你不辨是非,帮助奸邪,险些酿成大祸,此罪着实该加严惩,现罚扣你一年俸禄,并革去司礼监掌印太监之职,回去好好闭门思过。”张永说道:“是,老奴谨遵圣谕,并铭记皇上的教诲和恩情。”正德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随后对张永说道:“好了,平身吧。”张永于是对正德说道:“谢皇上。”说罢他缓缓站起身来。停顿了片刻,张永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他又对正德说道:“皇上,老奴想起了一件事情,却不知当不当讲。”正德用淡然的目光看向张永,同时开口反问他:“什么事情?”张永沉默了片晌,随后对正德说道:“有一次老奴在无意间从钱宁那里听到,他似乎要前往慈宁宫去见太后。”听了张永的话,正德本来平静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只见他微皱眉头,继而轻声喃喃道:“他去见母后干什么?”,!张永微微摇了摇头:“这个老奴不得而知,他不愿多说,老奴也不想多问。”正德面露思索之色,少顷,他转头看向张永:“好了,朕知道了。”正德来到了慈宁宫,然后向张太后行礼致意:“儿臣拜见母后。”见儿子突然到来,张太后不禁问他:“皇上今天怎么过来了?”正德说道:“多日不见母后,儿臣心中想念,因此冒昧来访。”张太后对正德微微一笑:“皇上言重了,你来看我绝无冒昧可言。”正德则开门见山道:“儿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请教母后。”看着正德一脸严肃的表情,说话也不像往日一般客气,心思缜密的张太后立即意识到,正德的确有事找自己,而且很可能不是好事。张太后于是对正德说道:“皇上有什么事情与我直说无妨。”正德随即问张太后:“儿臣想知道,钱宁是否来找过母后?”听了正德的话,张太后顿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眼神。停顿了片刻,张太后开口反问正德:“皇上何出此言?”正德却一本正经道:“母后先回答儿臣的问题,儿臣再慢慢告诉母后。”“钱宁的确来找过我。”张太后的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正德用冷淡的眼神看着张太后:“他来找母后做什么?”面对正德的提问,张太后不禁陷入了沉默,一时间不发一言。正德见状,于是继续对张太后说道:“有件事情儿臣还是需要告诉母后,我们现已查明,钱宁就是来仪阁行刺案的元凶主谋、李光俊的幕后主使,如今他已被押入诏狱,不日将听候审讯发落。”听了正德的话,张太后顿时面露惊诧之色:“什么?”正德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面对如此大奸大恶之人,母后务必万分小心,倘若她向母后进献了什么谗言,还请母后能如实相告。”张太后眉头紧蹙,沉思良久,最后终于缓缓开口道:“现在看来,当初钱宁似乎的确是向我进献了谗言。”正德连忙问张太后:“那钱宁到底对母后说了什么?”:()剑过拂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