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自窗外射入,映在他面上,变幻莫测。曹濂看着,便只不知多少阴谋诡计正在此人琉璃般的眼珠下流转。
他叹了口气,将声音压低了些,道:“依我看,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从前从未听说过他有……这种癖好。他可是太子,这种事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曹濂觉得叶京华实在太多虑。诚然赵宝珠是个非常美丽可爱的男孩子,但太子一贯是循规蹈矩,个老成持重,再正大光明不过的人。他是正经人,是仁义之君,种种高帽子一层又一层盖下来,曹濂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个人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曹濂接着又道:“而且,他不是早就跟祝家女定了亲吗?不过是先前的事耽搁了,依我看过不了几个月皇帝定要叫他成亲的,到时候你便不用再担心了。”
叶京华本来沉默不语,闻言,他忽然抬起头,目光射向曹濂:
“你也成了亲,不是照样坐拥齐人之福?”
曹濂哑口无言。
若说是男人于这种事上的卑劣,在他身上展露得淋漓尽致。
曹濂被戳中痛脚,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的夫人仍住在娘家,为了挽回,各种金银财宝流水般地进入侯府,就差曹尚书亲自上门去劝了。
曹濂下不来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会儿后’噌’得一下从座上蹿了起来,刚张口想骂,就被叶京华凉凉地看了一眼,登时哑火,气哄哄地又坐了下来。
“那……你到底想如何?”曹濂闷声道。没办法,把柄捏在人家手上,不得不低头。
叶京华沉默半晌,道:“继续帮我盯着。”
曹濂点了点头:“这倒是好办。”说罢便拿眼角一下一下瞥叶京华。
叶京华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要尚书大人不再为难宝珠,此事到此为止。”
曹濂听了,立即换上一幅笑脸:“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叶京华收回目光,脸色依旧极冷,静静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曹濂见了,按耐不住好奇,小声问:
“你……你是真觉得太子对宝珠有那种意思?不会吧——”
叶京华沉默良久,目光落在院子里一片灌木中的紫色花朵上,好半天后,当曹濂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叶京华才幽幽道:
“我不知道。”
曹濂惊讶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不过转念一想,若是太子,这两人倒真算得上是棋逢对手,一人八百个心眼子。不过他看着叶京华虽然面容平静,手指却抓在木质的扶手上,指尖有意无意地摩擦着木质扶手的表面,便知道他的心绪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平静。
曹濂还是觉得他多虑,但叶京华恐怕是这世上最了解太子之人,他也没有立场规劝,便站起告辞:
“好吧,那我先走了,东宫那边我会留意着。”说罢看了叶京华一眼,还是规劝了一句:“你还是将心放宽些,左右还有陛下在跟前呢。”
叶京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曹濂见他这样,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人太聪慧或许也不是好事,一天到晚这么多心事,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吗?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走到书房外。
然而刚一出门,他就远远看到赵宝珠蹲在不远处的墙根底下,正用一根草叶逗着条小白狗玩儿。
听到动静,赵宝珠立即回过头站起身:“曹大人,你们说完事儿了?”
曹濂点了点头,道:“说完了,我这就走了。”
赵宝珠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哦’了一声,朝他笑了笑,竟一本正经地朝脚边的小白狗说:“雪团,替我送送曹大人。”
那小白狗倒是很有灵性,闻言像是真的听懂了似得’汪汪’叫了两声,扭着屁股跑到曹濂脚边。曹濂哭笑不得地看着小狗,心想这是哪门子的送客?遂回过头,便见赵宝珠已走到了书房门前,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
曹濂忽然想到许久之前,他初见赵宝珠之时,这少年就常常等在叶京华门外。什么事情要支开他,他也不会走远,就这么等在墙根底下,一旦事情说完立即就要去找他的少爷。
外人只见叶对赵宠爱非常,其实,赵对叶不也是一片赤诚,衷心不改?
曹濂一时感慨万分,忽然又理解了叶京华,为着这么一颗心,多费些心力也是值得的。他就是少了这份心,才落得如此田地。
曹濂蓦地想起一张面孔,但也仅仅伤感了一瞬,便抬起头将诸般风花雪月抛至脑后,对身前的小白狗道:“你主人让你送我,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