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夫人闻言,噎了一下,随即不服道:“怎么就不是材料了?往日你在宫中伴读之时?不就念得很好?皇上都夸他的课业呢——”
叶京华默然不语。
五皇子好歹是皇家血脉,又自小耳濡目染,自然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往日的课业那也都是他与太子联手逼迫出来的,字看着一个一个写,文章一句一句改,当然过得去。但更重要的是这孩子的心性,五皇子长到十四岁上,还是一幅孩子的模样,希望有人能哄着他,非常娇气,做个幼子当然无伤大雅,可全不是帝王的材料。
叶夫人见他沉默,心里堵得更加厉害,她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一向都不支持五皇子去争抢储君之位。可是眼看着前几年形式好不容易明朗了几分。哦,现在太子忽然回来,他们就得乖乖让位?叶夫人实在憋屈得慌。
“你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叶夫人气急,’噌’地一下从美人榻上站起来,丝毫不见方才病弱的模样,指着叶京华骂道:“你就知道跟太子关系好,可曾为你姐姐和你外甥*想过?!待日后太子登基,你姐姐怎么办?是要送她到庙里当姑子去还是随便丢到哪个冷宫里不管了?亦或是直接让她抹了脖子殉葬了事?你外甥又怎么办?他还那样小——”
叶夫人说着眼泪便下来了,一幅伤心至极的模样,揪着手帕就俯到美人榻上开始哭。
叶京华显然是见惯了这等场景的,神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而是等叶夫人哭了片刻,才道:“母亲多虑了,太子仁德,不会为难贵妃和五皇子的。”
叶夫人哭声一滞,转过头瞪向叶京华:“你怎么能确信?太子是仁厚不假,可谁知道待他做了皇上还是不是一样?”
她说这话,本不过是不甘心。然而叶京华听了,却一反常态地沉默了两息,复才道:“人心易变的道理儿子自然懂得。”
叶夫人闻言,还以为他回心转意,露出期盼的眼神,然而下一刻,叶京华便抬眸道:“可儿子也知道,若是五皇子执意争储,贵妃与叶家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元治帝再宠爱宸贵妃与叶家,也不代表五皇子能做储君。在太子面前,五皇子可以说是一点优势都没有的。
言罢,叶京华敛眸,自座上站起,也没有理会僵在榻上的叶夫人,轻声道:“明日儿与宝珠要到新衙门上任,还需早做准备,就不在母亲这儿用膳了。”
说罢,他转身离去,徒留叶夫人一人枯坐在主屋内。好半天后,她抬起头,看向层叠的朱门后小儿翩然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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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赵宝珠并不知道宅院深处还发生了一场这样的对话,他只知道自己是被带来吃了顿点心,就又被叶京华接回去了。
他也没想着关心叶京华与叶夫人说了什么,满脑子都还是日前皇帝当着百官的面宣读的赏赐,在回去的马车上跟叶京华道:
“皇上赐下来的东西怎么都是单个单个的?还有那栋宅子,我看还是少爷都拿去好了。”
前脚迎了太子进宫,后脚各种金银宝器就被拉到了小叶府上,赵宝珠自然认为这些都是皇帝赏给叶京华的。
叶京华闻言,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拿去干什么?那些都是皇上赏你的。”
赵宝珠诧异道:“赏给我的?”
叶京华点点头:“陛下体贴,那座宅院离我府只有一街之隔。”
元治帝赏下宅院,又赐下众多精致但不至过于逾矩的家具,显然是给赵宝珠安顿所用。恐怕是为了他出身寒门,又骤然上京着想——京城的宅子可贵得很呢。
“原来如此。”赵宝珠登时感动得双眸泛光:“陛下竟然对我一届臣子如此体贴,我日后必得勤勉做官才是。”
赵宝珠感叹,却又忧虑起来,向叶京华道:“不过皇上怎么忽然派我去了吏部呢?”
赵宝珠对吏部,甚至整个京城的官员系统都知之甚少,对吏部的了解仅限于当初将他派去青州的那个主事。想起这件事,赵宝珠还微微皱起了眉,他现在也算是看出来了,当初那吏部主事行事定有不妥之处。加之出了青州知府贪污一案,赵宝珠对吏部的印象倒不算十分好。
叶京华看出他的想法,略点了点头,道:“陛下恐怕与你是同一想法。”
赵宝珠闻言,倒是惊了一惊,问:“陛下也对吏部不满?”
叶京华对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我朝太平盛世绵延百年,京中世族林立,朱门子弟大多靠荫封入仕,由国子监入各部,仕途坦荡。吏部乃选官任官之要部,为子孙绵延之便利,世族难免处处安插人手——”
他看向赵宝珠,道:“陛下派你去的考公司,掌天下文官绩效考核,常年便由世家掌握。前任员外郎乃朝阳长公主五世侄孙,年前因疾病去世,这才空了这个缺口出来。”
赵宝珠越听,眉头皱得就越紧,公主的五世侄孙?那是什么外八路的亲戚?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能在吏部占此肥缺,可见吏部之弊早已根深蒂固。
叶京华继续道:“皇上早就对世家大族垄断官场,肆意结党营私大为不满,但吏部中关系盘根错节,一般人是动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