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本家里边的陈设比叶京华的小叶府更加精美,主屋中六扇红漆门层层相对,门边儿放着紫檀雕鹤案,上面立着各式青玉花瓶,插着各色花卉,如今天气回暖,屋子里的炭盆都撤了,几个容貌娇美的丫鬟伺候在美人榻周围。
叶夫人斜倚在美人榻上,由丫鬟伺候着喝了一口茶,略微蹙起眉,咳嗽了两声。
叶京华坐于她对面,道:“母亲前些日子感染风寒,如今可好些了?”
叶夫人用丝绢按了按嘴角,丫鬟忙将茶换了,递上一盏温水,叶夫人喝了半盏,才道:“无碍,日前宫里派了胡太医来开了方子,如今已好多了。”
叶京华闻言点了点头:“胡太医医术精湛。”遂又道:“如今天气变幻异常,还请母亲多加珍重身体才是。”
听着儿子关心自己的话,叶夫人面上柔和了些许,眸中有些许欣慰。跟她那个木头似得大儿子比起来,还是这个小儿更加贴心。
这时,一个丫鬟走入房中,袅婷行至叶夫人身前,俯身奉上一碗药汁:“夫人,该是用药的时候了。”
叶夫人接过药碗,抬眸一看,目光落在丫鬟艳丽的眉眼上,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早年间为了小儿的婚事,她把身边儿伺候的人全换成了姿容出众的丫鬟,还强派了几个最出众的去叶京华身边儿伺候,谁知媚眼都抛给了瞎子,她儿竟然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儿。
叶夫人正在感慨,便听叶京华道:“宝珠如今在何处?”
叶夫人心中一顿,万分无奈地回过头。
她以往觉得小儿宛若养在府上的一只仙鹤,每日就是姿态缥缈地在那站着,若即若离,高傲出尘,待她不亲近便也认了。现今仙鹤还是仙鹤,不过一开口就是’宝珠’、’宝珠’。
叶夫人挑了挑眉,道:“怎么?在自家府里还能给你搞丢了不成?”可她到底了解小儿的性子,知道他没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就不安心,便道:“在隔壁吃果子呢,明露、明婧,伺候着,你就放心吧。”
说罢她还打趣道:“你也是,连果子也不知道拿给人吃。今儿厨房新做了桂花栗粉糕端出来,拿给他吃了,高兴得跟什么似得。”
伺候的明露、明婧可是跟她说了,说是赵小公子吃得开心,一整盘糕点半刻钟就下肚了。听得叶夫人好一阵笑,心想难不成小儿这么小气?平日里竟也不拿些好东西给人吃?
谁知叶京华一听,便皱起眉:“母亲不要给他多吃,日前我还听他说牙疼。”
赵宝珠嗜甜,往日里因着家境贫寒吃不着什么好的,现今还不放开了肚皮吃?虽有叶京华管着,但他手段频出,时而耍赖时而撒娇,总是哄得叶京华手松。但听闻他牙疼之后,叶京华便狠下心,将府里的甜食都一概封了起来。
叶夫人一听,倒是没想到这一层,登时’哟’了一声,朝身边儿的丫鬟吩咐道:“去传我的话,不许再给他吃,再拿盏茶去漱漱口。”
丫鬟应了声,急忙转身出去。
待人出去了,叶夫人回过头,好笑地看向叶京华:“你这孩子,往日真不知你还有如此细致的时候。”
叶京华心细,世上很少有他办不周全的事,但他对自己的心力却十分吝啬,不上心的事情是半点儿力都不会出的。
叶夫人叹了口气,意有所指道:“你这份心,若是能用一半在你外甥身上便好了。”
叶京华默然,半晌后道:“怡儿年幼,自有三姐操心。”
他口中所指,是年前嫁与侍郎府的叶家庶三女诞下的幼子。
叶夫人闻言,自美人榻上坐起了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谁说她了?”
叶京华自然知道叶夫人想说的是谁,敛眸沉默。
叶夫人瞪了他半响,胸中气闷,到底是叹了口气,挥退了周围的丫鬟:“你们都下去吧。”
众丫鬟刹那间都停下手中的活,悄无声息地便下去了,屋中只余母子二人,一时屋内分外寂静,春风自窗外穿堂而过,带来微弱的暖香,此时主屋后头的院子里已有几株蓝眼菊与迎春花开了,紫黄一片分外好看,然而屋内之人却没心思欣赏美景。
叶夫人抬眸打量了一下叶京华的面色,见他并无开口的意思,微微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道:“五皇子之事,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叶京华没有应答,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叶夫人见状,已知道他的态度,可到底是不甘心,咬了咬唇道:“不说别的,如今你也有了官身,常常进宫去教一教他读书,也是好事啊。”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五皇子。自从太子失踪后,叶京华有意避嫌,无事基本不往宫中去,对五皇子的学业也是撒手不管。宸贵妃为了这件事都跟叶夫人哭诉过好几回了,小五顽皮,眼看着大了,少傅少保哪里管得住他,这些年学识不增反降。
叶京华闻言,将茶盏放下:“五皇子不是读书的材料,又何必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