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尚贤听后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天子不愿意忍受呢。”
“如果天子不愿意忍受,早就发作了,难道兄长觉得东厂和锦衣卫还没有让皇帝知道我们孔家的事吗?”
孔尚礼这时问了一句。
孔尚贤听孔尚礼这么说,就点了点头,再加上他也的确不是很想王爵牌位改成公爵牌位,这才下定了决心:“那就不撤吧。”
……
“马上就要到曲阜了,对于这衍圣公府,想必你们都很清楚是怎样的圣人门第。”
“今日,朕召你们,倒也想问问,你们对衍圣公府是个怎样的看法?”
而朱翊钧这里在到曲阜之前,还特地将随扈的大臣都传了来,提起了衍圣公府。
李成梁知道朱翊钧是什么心思,也就先呵呵冷笑道:“陛下说他是圣人门第,有些不切实际,以臣看,他们应该是披着圣人门第的皮,实际是鞑子门第,谁不知道这北宗孔氏是胡人血统,压根儿就不是圣人后裔。”
大学士沈鲤也知道朱翊钧的心思,便跟着道:“陛下,臣认为枢相说的是,如今朝廷推崇治学以务实为上,之前翰林院早就考证过,以现在教太子殿下的李学士为首,还专门出了一篇文章,要不是许多儒臣反对将此事声张,陛下又考虑到朱王并尊已经在士林间引起了大的反响,也就没有声张而言,但不代表这事他就不存在。”
“故真要礼敬孔子,也当根据事实,不能让胡人之后冒认为孔子后裔。”
“另外,以愚臣之见,孔孟之类,只可称先贤,不可称圣人,故其后亦不能称圣人后裔。”
沈鲤说到这里时,朱翊钧便问道:“为何?”
“陛下容禀,先贤乃古之贤达,于当时乃有大功大德,但于后人或可有亦或可没有,而圣人是所谓完美之人,但结合实际而言,古之有大功大德者,也并非完美之人,且不论其私德,哪怕是其学问功绩在造福于世的同时也不完全无弊病。”
“故他们不能称为圣人,只是因俗语已成,要称其圣人亦可,但要清楚的是,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圣人,所以既然要尊其为圣,那就不能独尊,当并尊天下圣贤,避免因独尊而使天下有一二愚笨之人只知尊圣不知尊君;且即便是并尊而亦不能太尊,只在祭祀上多些优待为妥,不可因其太厚其后嗣,以免使其后嗣骄纵,反不利于其后嗣存续其德。”
<divclass='gad2'> 沈鲤说后,朱翊钧便点了点头,接着就问张敬修:“锦衣卫这边对孔家调查的如何?”
“回陛下,如今孔府在山东曲阜一带,地租依旧是最高的,孔府自己仍奉蒙元所封牌位立庙,连祭文都仍然在用‘至正’年号,其族中多有人言皇家为流贼之后,不配与之并为天下三大家。”
张敬修这时回道。
朱翊钧听后又问道:“曲阜孔氏底下的人过得如何?”
“受盘剥克削很重,地租高不少不说,因有宗族之法管着,孔氏底下的族人不准迁徙他处,否则一旦被抓住就会被处死。”
“另外,孔府中人依旧被要求遵守旧礼,男只能读四书,女必须要缠足,故如今有许多士大夫更加以娶孔家女嫁孔家男为荣。”
张敬修回道。
朱翊钧沉下脸来,说道:“沈卿说的对,圣贤不能独尊,这就是独尊圣贤的后果!”
“陛下因为不少儒臣请给衍圣公府自我革新礼教的机会,而存圣贤体面,才没有将早就被锦衣卫调查到的一些衍圣公府罪孽公之于众、且以王法惩戒,只下旨令其自省;但是没想到,反助长其气焰,到现在还在行旧礼那一套!简直就成了天下最后的藏污纳垢之地!”
“臣认为,当趁着如今贵军以后,朝中根基已以勋贵军户为主,彻底对这一藏污纳垢之地清洗一番,以防止陈腐旧礼死灰复燃,而依旧只求同胞世世代代为牛马一般生活,让自己一生安逸;不愿自为春风,为万物生长辛勤一生,使日月所照之地,皆为我汉家文明,进而天下大同!”
王锡爵这时也跟着阐述起自己的观点来,他是不能接受旧礼死灰复燃的,毕竟新礼是他和申时行、余有丁等致力构建的心血,是他王家能够富甲江南的根本。
而如王锡爵所言,现在朱翊钧的权力基础的确不再是士大夫,而是以宗室、勋戚、军户组成的军事贵族集团,所以朱翊钧可以不用在乎天下孔孟子弟即一些尊崇儒学的士大夫的感受而清算孔家。
何况,在思想上,朱翊钧其实早就在让诸圣并存,连王阳明这些都入了文庙,而诸圣并存,就相当于没有一圣可独尊,也就没有人能够利用被独尊的一圣来阻止帝王做自己想做的事。
朱翊钧也就在这时点了点头:“是不能再宽纵孔家,既然锦衣卫查到他们现在还没有按旨改正,那就由锦衣卫这边立即将曲阜孔门控制起来,不得让他们有机会掩盖罪责!同时,东厂这边立即让在孔府的人动员百姓闹事。”
张敬修和田义拱手称是。
于是,当晚,张敬修便让自己弟弟张懋修亲自带人先快马去了曲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