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梁崇翰又鞠躬又送家私,百姓还是不领情,“得了吧,你那点家私,有什么可分的?分给大家,大家能得几个子?”
这话说得!
挺难听,却是事实。
梁崇翰的脸,白一阵红一阵。
他的家私,确实不多。
他算不上好官,却是实打实的清官。
为官数十年,他的收入,仅有自己应得的俸禄,职田的田租,再就是皇帝御赐的金银财宝。
如今,存于这座府邸的家私,分与众人,众人只能象征性的分到一点点。
说真的,那点钱,只及得上百姓当民夫时应得的报酬的十之三四。
细细一想,梁崇翰自己都觉得,他分家私的行为,不像补偿,倒像故意膈应人。
“罢了罢了!”深感回天无力的梁崇翰,面色沉寂如死灰,身躯在廊檐上颤颤巍巍,显出风烛残年的老态,“我有今天,是我咎由自取。一瞑不视,死了,毁也好,誉也好,我看不见,与我又有何干?”
他的声音麻木,空洞,就仿佛,他已看淡一切,根本不在乎史书会将他写成何种模样。
他仰头看天,回首数十年来的人生历程,“曾以为,我这一生,虽未建立丰功伟绩,到底没犯大过。不成想,到头来,还是成了百姓嘴里的老贼。一步错来,步步皆错。”
“老贼!”几个百姓,掏出火折子,吹出一缕明火,再点燃松枝,“你的话说完没有,说完我们点火了。”
梁崇翰呼吸一滞,点火,要烧死他的意思。
还好,凶残是凶残,到底给他留了点体面,到底顺遂了他“全尸而去”的心愿。
他要说的话,还有几句。
“陆将军,”他的目光,定格在陆九洲身上,很坦白地声称,“与你为敌,非我所愿。当初,皇帝将我及一众臣子召到金銮殿,问大伙该如何处置你。众人皆言,该派兵围剿你。”
他停顿几秒,嗓门稍稍提高,“我说,可一步步架空你的权力,再将你调任到别处,我自认为我的计策甚好。我的政敌却参了我一本,说我有百般保全你,以待有朝一日同你一起谋反的心思,我辩解不清,为洗清嫌疑,我只好随同贾大帅一同出征。”
柠宝吐舌头,心说呸了个呸。
这老头,是天生的甩锅侠吧,总是习惯性甩锅,总将自己犯的罪,说成形势所迫,说成不得已而为之。
那手和腿长在他身上,脑子镶嵌在他脖子上,他不愿干的事,不想干的事,动动脑子完全推诿得掉。
他不推诿,证明他是愿意的。
再则,他不老实,说话说三分留三分,虚伪的不要不要的。
小姑娘搓了搓戴着锦缎手套的小手,张合嘴巴,吐出一口清脆响亮的小奶音,“你这人,说话总是藏着掖着。你不愿说的话,我替你说。”
她轻轻咳嗽一声,脆声脆气说:“那场令陆家军死伤过半的恶战,你是运筹于帷幄里的主要指挥官。那场战斗,洗清了你的嫌疑,也让你和我爹,变成绝对的敌对关系。”
小孩子看问题的眼光,相对简单。
柠宝不懂官场上的无奈,但她知道,不管怎样,无论怎样,都不能故意损别人(无辜的别人),利自己。
心里生出对梁崇翰的评价,小姑娘抬起下颌,幽幽说道:“你这个人啊,为了保住自己,间接或直接的害死了多少人。你把你定性成明哲保身的角色,事实上,你是损人利己的坏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