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桦道:“不过王主编、方老师、朱伟他们都挺反感的,觉得这是离经叛道、脱离群众。”
“可不是嘛,依我看,他完全是写不好正常的小说,才专门搞这种旁门左道,标新立异。”
王硕语气里透着一丝不屑。
余桦诧异道:“你好像瞧他很不顺眼啊?”
“当然啦!”王硕道,“你别看他表面对方老师服服帖帖的,但看那眼神儿,可傲得不行!”
余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你别说,还真是,和你一样,喜欢门缝里看人,果然是同性相斥。”
“什么什么呀,我这人傲归傲,但我对方老师可是自内心的尊重和敬佩的,苍天可鉴!”
王硕伸出五指,赌咒誓。
毕竟作为方言的门下走狗,天无二日,自己只有方小将一个太阳!
也因此,看到被先锋派作家簇拥和恭维的马元,竟敢凌驾于方言之上,试图成为众人的焦点,心里就很不服气,拉着钟阿城、余桦他们往人堆里凑,想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名堂。
“你从藏省过来,真的是辛苦你了。”
方言客套地说了番场面话。
“还好,不瞒方老师说,我其实这段时间一直在燕京采风。”
马元只回答了一半,另一半没说的是自己跟单位的领导彻底闹崩了,领导一怒之下让他以后不要来上班,然后就被他抓到了把柄,不是他自己不想上班,而是领导不让他上班。
从此再也没上过班,工资照样拿。
毕竟靠着《Ls河女神》、《冈底斯的诱惑》,在文坛狠狠地出了一把名,成为先锋派作家的标杆之一,也成了藏省文坛仅有的几个顶尖的作家,单位自然也舍不得开除,就放任他这么自生自灭。
“在燕京呆了这么久,有什么感想吗?”
方言投去问询的目光。
马元说自己在燕京没有任何的创作灵感,反而在外飘泊得越久,就越想回到藏省去。方言道:“听起来藏省那片充满神秘主义色彩的高原,才是你创作的土壤。”
“您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在那里,我听到的、看到的,都跟城市里的环境不一样,每次路过那些朝拜、转经的藏人,我都会深深地震撼到,始终觉得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和藏省作比较。”
马元非常庆幸当初毕业分配时选择到藏省工作,才能写出《Ls河女神》、《冈底斯的诱惑》。
当然,也多亏了方言,不单单把魔幻现实主义引入到国内,让他得以学习到这种先锋文学的叙事技法,而且还摇旗呐喊,掀起了挖掘民族地域文学的风潮,让他把创作的视角投到藏省这片土地上。
“这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方言道:“在你这儿是先锋文学,在阿城就是寻根文学,在徐星又变成了现代派文学……”
在场的先锋派、寻根派、现代派等流派的青年作家交头接耳,小声地嘀咕起来。
“方老师,之前我最喜欢看您写的《恶意》,最喜欢里面的叙事结构、诡计和陷阱。”
马元咧嘴笑道:“我的叙述圈套就借鉴您的这一部分,不过现在,我最喜欢您的《狩猎》,那里面的魔幻现实主义简直是一场令人胆寒的梦,看得我整个灵魂都在颤栗……”
“你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我很喜欢,但是你评价的内容,还是有一点不准确的。”
方言纠正道:“《狩猎》并不魔幻,与其说是魔幻现实主义,该改叫幻觉现实主义。”
“方老师,这也是我看《狩猎》以来最大的疑问。”
马元分不清魔幻现实主义和幻觉现实主义的区别。
“这区别大得很,就像田园诗派和山水田园诗派一样,陶渊明他们描绘和赞美的是田园生活,而孟浩然、王维这些山水田园诗人不仅关注农村的生活场景,更侧重于对山水之美的细致刻画。”
方言道:“魔幻现实主义和幻觉现实主义也同样是这个道理。”
余桦一下子来了兴趣,不自觉地往前挤,一直挤到人堆的最前头,耳边就听到:
“魔幻现实主义是把过去与现在、现实与梦幻、人与鬼、对话与独白种种界限打乱,造成一幅光怪6离、神奇莫测的画图,小说究竟是真实生活,还是幻象,常常让读者看得摸不清头脑。”
“就连讲述的对象到底是人是鬼,往往都不能确定,但是幻觉现实主义,顾名思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