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气从上到下变得松弛,生意人的嗅觉最灵敏,手脚逐渐放开,集市在增加,纺织厂旁边就有一个,大家只差没把摊子摆在大街上,想买鸡蛋也容易,出门又拐就是。
何晓爱知道劝不动她,也没多说,拿着钱去找江衍序显摆。
何瑞雪和赵梅丫说出了她的困扰,后者大手一挥,说,“哎哟,我的冬宝,你咋不早说,不就是几只鸡吗,犯得着你委屈自己,不养没事,有妈呢,都送去我那边,反正我和你爸在家里没事干。”
“不行,你们院子里养了猪,也养了鸡,再养下去我三哥都没地方下脚,妈,我接你是来享福的,要过得还和村里似的,我晚上都睡不着觉,如今家里又不缺钱,你啊迟早把那摊子事丢出去,依我看,明年你也别养猪了。”
“那咋行?”赵梅丫急了,她是想给自己揽活的,怎么反而把手里原本的事都要丢出去。
忙碌一辈子的人是闲不下来的,看着家里空荡荡的她心里不舒坦,只能说得亏不是住在村里,不然见到房前屋后空着的地能忍住不种?
他们倒不是想证明自己的作用,有闺女在,他们底气足着呢,就是手痒,心底更痒,儿女劝得再多都没用。
就后世那么多娱乐设施,小视频软件精彩纷呈,许多老人都偷偷去种地,更别说是现在了,那是绝对讲不通的。
但自从何延诺出生,何家四世同堂,赵梅丫两老的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
如今一个六十三岁,一个六十一岁,在后世可能还没退休,或是刚退休在广场舞上步履如风的年纪,但他们早年身体没养好,年轻时操劳过度营养匮乏,身体亏损得厉害。
七四年国人预期寿命六十二多一点,可见能活到六十出头都算得上长寿。
可以说大家嘴上说着跟着谁养老,大部分都是干到彻底起不来身,在床上躺几天就开始准备后事,所谓养老,其实是送终,许多的老人都是等不到儿女养的那一刻。
何瑞雪真担心随便一个感冒,都能让他们的身体彻底垮掉。
她的念头不是今天才有,前几天何大根去割猪草,拿镰刀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割在手上,当时就出了好多血,怎么都止不住,那片地方至今呈现青色,用纱布抱着,纵使每天换药,愈合的速度却相当缓慢,何瑞雪怕伤口感染,没少给他吃消炎药,折腾了五六天,伤口上才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随时有崩裂开的架势。
何大根自己都在打趣,说这伤口搁他年轻那会儿算啥,转天就能合上,三四天就能好全。
何瑞雪当时才感受到人体衰老的具现化,并生出了爸妈年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离她而去的恐惧。
老来女的坏处便在于此,能陪伴父母的时间太过短暂,住在一起是没错,但她每天要上班,回家还要忙自己的事,抽空还要单独和江衍序去山里单独住几天,也就吃饭和饭后大家能在一起聊天说话。
“怎么不行,妈,你忘了爸受伤那事?上次你下雨天急着去关鸡圈门,差点摔倒的事你忘了?我都快吓死,生怕你再也爬不起来。”
何瑞雪眼眶红了一圈,赵梅丫的心跟着揪起来,妥协道,“你院子里的鸡妈不管了,我们院里要干的活真不多,妈就想让你吃点好的。”
“我是能亏待自己的人吗,家里又不是没钱,到外面买也是一样的。”
“你赚钱也不容易,哪能跑到别人兜里去,冬宝,妈知道你是为了我和你爸好,我们在家坐得屁股疼,就当是溜达两圈,不费事。”
“行啊,妈,反正今年的猪和鸡都杀了,明天就让三哥把猪圈和我们两家的鸡棚都给拆了,原来的地方全部改种果树,那玩意不需要怎么打理,你们溜达的时候随手就能弄好,你觉得怎么样?”
赵梅丫当然觉得不怎么样,好好的猪不养,去种什么果树,果子能值几个钱,哪里比得上肉香?
可她实在是心疼闺女,害怕惹她伤心,不情不愿答应下来。
何秋生对于她的想法倒是没什么意见,家里养牲畜有好有坏,确实难闻了一点,但能吃上肉,不过杀猪后的大部分肉都被爸妈送到冬宝那边,他们家沾不到太大的光,加上他如今在食堂站稳脚跟,想吃肉跟后勤的人提一句,用进价买几斤就是,还能吃到新鲜的。
所以他二话没说,跟着何春生叮叮咣咣把该拆的东西都拆掉,看着的确宽敞不少。
何瑞雪生怕他们没几天就忍不住跑去开辟几块菜地,马不停蹄托人拉来好十几株半成年的果树,来年就能挂果的那种。
柿子树、桃树、杏树、樱桃树,苹果树和大枣树,一样来几棵,他们这边在中部,南边北边的果子都能长,就是没有其他地方长得好,产量不高,但味道其实不错。
何家院子这几天挺热闹,周围经常和赵梅丫聊八卦的老姐妹听说后,都表示羡慕她的儿女孝顺。
赵梅丫莫名掌握了凡尔赛的精髓,心里爽得乐开花,嘴上还不忘抱怨,“孝顺啥,什么都不让干,老了老了还要被人管,浑身都不自在。”
“大根比我还没出息,整天在床上躺着,我都怕他把人躺废。”
无病无灾
“有人乐意管还没人管呢,真当你闺女想吃果子,还不是心疼你?”
“是啊,这又是雇人又是买树苗的,花了不少吧,你可算是没白疼她。”
赵梅丫故作谦虚地摆手,扬起的唇角却怎么都拉不下来,“从前我对她好,如今她对我好,所谓父母和子女不都这样吗,有什么可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