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生的孩子,哪个当妈的不惦记,你要是下乡她表现得更厉害。”
何晓洁摆手,“别,我才不像晓友那么傻呢。”
她想得没错,等王桃枝抱着何晓煦散步回来,看过何晓友寄回来的信,把孩子往江衍序怀里一扔,就风风火火地冲回家收拾。
把自己搁置在化妆柜角落的蛤蜊油拿出来,又犹豫着拿出一瓶雪花膏,念叨着,“男孩子皮肤糙,用不上这个,但万一晓友有看上的知青,送一瓶这个,说不准能给我拐个儿媳妇回来。”
何春生的大棉袄被她拿出来,手动往里头填充棉花,加厚了几乎一倍,看上去虽然臃肿,但绝对保暖。
“北方不是穿那熊皮和狼皮的吗,那玩意才暖和,晓洁,你给你弟弟回信的时候记得说,他在村里别浪费钱,收几件好皮子,寄回来妈给他做衣服。”
“妈,他那里是海边,不是深山老林,只能穿鱼皮的衣裳。”
“村里没有,县里还能没有啊,他又不是去坐牢,腿长在身上多跑几个地方呗。”
“我看妈你是自己想穿吧?”
“妈穿那重得抬不动胳膊的皮子干嘛,要穿也是狐皮和貂皮的,又轻便又好看,听说从前皇宫里过冬都穿那个呢。”
王桃枝幻想了一会,又去给儿子收拾吃的东西,“晓友说他们只种一季的粮食,冬天都猫在家里不出门,那边树少,也不知道柴火够不够。”
“那么多知青住一个屋呢,难不成没一个有盘算的,肯定是足够的。”
“就怕中间出几个和你三叔一样爱偷懒的,专门等着用别人的,也不知道那边蜂窝煤好不好买,家里的票又只能市里用,唉!”
“妈,你就别瞎操心了,那边靠近煤矿,肯定比咱们这儿方便,晓友不是和他们村里的大队长处得不错,等会把别人送你爸的烟送两包过去,免得他在家吸,呛死人。”
……
海边的冬天漫长而阴郁,海岸倒是比内陆温度高些,但由于风大,冷飕飕的风一阵阵吹上岸时,叫人难以忍受。
寒潮来临时,海面虽然结冰,连同沙滩仿佛被冻结,冷意直往骨头缝里钻,从脚底板心升起,睡在炕上还好,一旦下床,绝对能刺激得何晓友不停地打哆嗦。
“何同志,你有邮寄的包裹到了,我给你送来。”
随着清脆的车铃声,一个包裹被放在院门外,何晓友连忙套上衣服出去,牙关打着颤,说,“谢谢二蛋哥,要不要进来喝杯茶暖暖?”
快递员戴着狗皮帽子,把脖子缩在毛茸茸的围脖里,隔着手套拍着他的肩膀,“不用,我习惯在外面跑了,等会还要给人送信呢,对了,这是许同志家里寄过来的信,你顺便帮我带进去。”
“好,我这就拿给他。”
“快进去吧,你是从南边过来的娃娃,受不得冻。”
何晓友想说他的家乡不归于南方,但在这些人眼里,恐怕只有东北三省才算北方,干脆闭上嘴,拿上包裹进屋。
新老知青窝在两间屋子里,男女知青都是住着集体宿舍,六个人一间,睡在同一个炕上,无论生活睡觉都很不方便。
不是没人想搬出去单独住,但冬天实在太冷,出去的话要考虑柴火不够烧,每天需要出去挑水做饭,睡前必须先烧炕等诸多问题。
倒不如住在一起相互取暖,免得冻死在屋子里都没人知道。
一群大老爷们住在一起,炕上的热气一熏,屋里的味道可想而知。
何晓友下意识皱了皱鼻子,把包裹放在自己睡觉的区域,然后伸手,信封精准地落在了许硕手里。
摸着还挺厚实,他猜想,许家应当是给他塞了钱,不然他也不能穿上新棉袄。
何晓友其实没想着打开包裹的,可赵猛一直在宣传他家里的条件多好,家里多疼他,让众人产生好奇,纷纷想看他家里人给寄了什么。
尤其是那位来自京城的知青,自诩是这批人中最阔气的,赵猛整日跟在他身后拍马屁,又挑拨他们的关系,他以为何晓友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对他多了几分蔑视。
在起哄中,何晓友打开包裹,最外面一层便是厚实的棉袄,他认出来是自己父亲那套,里面放着三斤腊肉,两斤腊肠,还有许多罐头,这次全是自家做的,笋丁肉沫,烧椒牛肉,蘑菇鸡丁……全是他爱吃的口味,何晓友吸溜着口水,光是看着瓶子,就能想象出自家三叔的手艺。
陷害
底下用皮筋整齐捆着几张全国通用的票,几块蛤蜊油和一瓶雪花霜,还有件新毛衣,以及同色毛线织成的围巾和手套,两双羊毛袜和两双加厚过的棉鞋垫,这肯定出自他妈。
两条毛巾拆开,里面捆着一个小闹钟,一包进口的巧克力糖块,一把锐利的用来防身的小刀,如此大的手笔,一看就是他豪气的小姑给的。
先前他带过来的收音机摆出来充当门面,但手表却一直没戴,怕太过招摇引来麻烦,宿舍里也就那位京城的知青有手表,每次去问时间他都会把手腕抬起,故意拖延一段时间,显摆够了才报时,问过几次之后大家都懒得搭理他,如今有了闹钟倒是能方便不少。
刀是开过刃的,他拔出来看了一眼,寒光如雪,他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试刀,而是打着哈哈说是让他去赶海的时候能多撬些生蚝和鲍鱼下来。
其他人点头,也不在意,倒是赵猛的眼中闪过异色,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何晓友把他的神情记在心里,抖抖包裹,从角落里掉出大概半斤的奶糖,何晓友会心一笑,心想晓爱这回怕是把一个月的零食都寄给他了,也不知道看到别人吃糖时她会不会馋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