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晃了?下手里的名单:“十五位,齐了?。”她偏头看向?还在独自?气恼的公公,面上?已?然一派温和,“公公要再清点一遍吗?”
公公瞥了?眼她手里展开的名单,阴阳怪气道:“咱家眼睛不瞎。”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犹豫半晌后,再次冷哼了?声,转身往殿外走,步子迈的都?能听见实声。
姑姑最爱看别人吃瘪的模样,忍不住扬起嘴角,提醒还在原地不敢动弹的舞姬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公公去阳双殿外候着。”
十五个人分两排跟在公公身后,接连进入小道,明亮的光源被月光和宫灯取而代之,孟萝时一只?手抱着琵琶,一只?手抓着裙摆,有种明知可能会死,却?还要去奔赴战场的无?力感。
许是瞧她太过紧张和焦虑,同排一起行走的高海儿安慰道:“别紧张,跳错一两个动作也?没关系,大家都?忙着杯酒言欢,看我们演出的其实没多?少人,再说了?,演出的舞都?是新排的,他?们没瞧过,即使错了?也?看不出来。”
高海儿的声音压得很轻,孟萝时听不太清,往她的方向?靠了?一小步,听到了?后半段话。
“我听黎巧说,你身子不好?,午间演练时才会犯错,但琵琶舞你是主舞之一,位置也?在最前方,跳错了?便错了?,千万别慌张露怯,只?要你理直气壮些没人会挑错的。”
孟萝时愣了?下,看着高海儿认真的神?色,疑惑道:“可姑姑不是说错了?会掉脑袋。”
“每一年的大小演出姑姑都?是这么说的,但我入内坊四年来,从来没有舞姬因为跳错受罚,只?有那些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舞姬才会……”
她话语顿了?下,唇贴到孟萝时的耳畔,用?气声道:“皇后娘娘不喜欢眼睛乱瞟的舞姬。”
快速说完后,高海儿站回自?己的队列内,小心翼翼地瞟了眼领路的两位公公,见他?们没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孟萝时消化了?一下她的话,继而垂首看向?泛疼的腿,一时间无?语凝噎,那她腿上这伤岂不是白弄了?。
怪不得中午她跳得稀碎,嬷嬷和姑姑仍放任她参与宫宴。
她朝高海儿露出一个笑意:“谢谢你同我说这些。”
“没关系的,大家都?是搭档,没什么好?隐瞒的。”
侧殿距离主殿很近,穿过鹅卵石小道后,视线遽然开阔,不计其数的庭灯将主殿映照得宛如白昼,四周围满了?身穿甲胄手持武器的禁卫军。
孟萝时再次想?起在德安侯府内原主留下的信息纸条,皇宫的守卫本就森严,现下更是防范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更别说宫宴行刺。
如果原主在教坊三楼听见的密谋为真,那就说明刺客现在就在大殿内,且很可能是祁国人,只?不过使团带着公主来祁国和亲,是为避战言和,结百年之好?。
为什么要杀公主?
她咬着下唇想?半天,没想?明白,打算等回去后再去问问胡荔。
“怀瑜。”一道小声的呼喊从背后响起,与此同时衣袖被轻轻拽了?一下,“有个天大的八卦。”
孟萝时转头就见黎巧做贼般缩着脖子躲在她的背后,像个背后灵:“我见着胥黛了?,你猜我在哪里瞧见的胥黛。”
“?”孟萝时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些,“她不是不见了?吗。”
黎巧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一会儿你也?能见着她。”
孟萝时看着她微眯起来的眼,心?凉了?半截:“方才公公口?中那位攀高枝的外坊舞姬,不会就是胥黛吧。”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不现实,舞蹈都?是提前排好?,衣服和妆容也?都?在侧殿完成,胥黛武功再高强也?做不到悄无?声息地混进来。
而且胥黛喜欢教坊副使这件事,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怎么可能去攀宸王的富贵,那还不如在教坊养老。
想?至此,她有了?几分信心?:“不能是她,她又不是傻子。”
黎巧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你为什么要否认自?己的第一直觉,怪不得你入教坊这么多?年,还能被排班的舞姬欺负。”
被反驳得哑口?无?言的孟萝时,破防了?。
“说起来胥黛在宫内应当?有人脉,不然拿不到舞服,甚至还能在进殿的前一刻混进队伍里。”黎巧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解和凝重,“上?一场舞,我并不是主舞,位置也?相对靠后。”
“所以中途她突然脱离队伍落在宸王怀里,笑盈盈递上?酒杯时,大家都?很震惊,想?来也?应该同我一样不知道她是何时混进来的。”
她看着孟萝时认真地重复:“在她没有脱离队形之前,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存在。”
孟萝时本能地伸手摸向?脖间系着的粉色带子,底下的红痕隐隐泛肿,说话时不免会摩擦触碰,就连嗓音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明白,原主为什么要保杀人凶手,胥黛能对她动一次杀心?,就说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她打从心?底觉得胥黛应该去蹲局子而不是在外面搞事情。
“我没记错的话,宸王是陛下的胞弟,排行十三,现年二十有八。”
黎巧点了?点头:“对,他?总来教坊瞧我们演出,还帮坊里两个姐妹赔了?钱,解除契约文书,带回府养着了?,也?不知现下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