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嬷嬷微笑?道?,“一会儿老?奴找几个可靠的宫女,送大姑娘回?东宫。”
孟怀瑜弯起唇角,面上是温软的笑?意,她轻轻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姑娘了?,嬷嬷不用再?唤以前的尊称。”
嬷嬷低着头将腰带两侧扣起来,闻言,笑?言道?:“在老?奴心里,您永远是大姑娘,等日后殿下不再?是殿下,老?奴还得唤大姑娘一声娘娘呢。”
孟怀瑜没说话,她神情自然的拨弄了?下腰带上悬挂的一排小铃铛,叮铃铃的清脆声响蔓延开,像是寒风中的雪,落在树枝上又簌簌坠地的声音。
穿戴整齐后,嬷嬷看着脱下摆放在一侧的鞋子?,银月色绣花鞋表面满是泥土,连花纹都瞧不清分毫,倒是鞋尖上毛绒的球还有几分形状。
像个泥团子?。
“稍等,老?奴去取双鞋来。”
嬷嬷说着掌心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她似乎很困倦,从进入屏风后就一直在哈欠,一个接着一个,眉心的疲倦占满了?脸庞,仿佛一眨眼就会睡着。
“嬷嬷乏了?吗。”孟怀瑜忽然问道?。
强烈的困倦让嬷嬷愣了?片刻,她像是忽然从瞌睡里醒来,双手轻拍脸颊,讪笑?道?:“年纪大了?,比不得从前了?,大姑娘稍等。”
她边说着边往屏风外走,脚步蹒跚,偶尔还会踉跄一下。
孟怀瑜百般无?聊地拨弄着小铃铛,下一瞬,重?物?倒地的撞击声响起,她停下晃动的手,面无?表情地看向屏风,目光仿佛能穿透屏风直直地看到外边。
没有新鞋子?穿,她继续穿上那双被嫌弃的沾满泥土的鞋子?,走出屏风。
视线内,嬷嬷仰头躺在衣柜旁,后脑勺似乎磕到了?什么尖锐的物?体,血缓慢地从斑白的头发里向外蔓延。
柜门打开了?一半,露出层层叠叠的衣裙。
底层摆放着不同材质的鞋,干净整洁,每一只鞋头都像被精心打磨过,点?缀着不同的宝石和玛瑙,彰显着主人尊贵的身份。
如此对比,她脚上曾在泥地里跋涉打滚过的鞋子?,简直入不了?台面。
她目光转向案上的香炉,白雾从镂空的花纹里袅袅升起,到一定?高度后飘散在空中,无形中充斥占据着内室的每一寸空气。
寂静的空气里还有一道微弱的呼吸。
她抬脚走到软榻边,俯视着陷入昏迷的皇后,矮桌上的茶壶被打翻,茶水渗入薄毯洇出一大片水渍。
孟怀瑜将宽大的大袖撩到手肘处,小?臂上赫然是红绳绑着的匕首,金属紧贴着肌肤,将本该冰凉的匕首焐的温热。
她解开红绳,任由它滑落到地,继而是鞘砸在地板的沉闷声响。
这把从祁乾身上得来的匕首,小?巧又精致,漂亮得像一件供人观赏的工艺品,刀刃却锋利的仿佛能斩世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