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自然不如斧爷您见多识广。”达尔文语气温和,明明是刻意讨好的说辞,从他的口里说出来,竟然听不出谄媚的意味,仿佛他真的是真情实感地认为斧爷很了不起。
但他向来不是热络的人,今天一反常态与斧爷套近乎,如果说没有目的,打死宋安安也不信。
爱因斯坦也察觉到了达尔文的不寻常,朝着宋安安挤眉弄眼。自从上次被宋安安呛了以后,他提议过好几个开源的办法,但他们在临风城白手起家,暂时没能找到实施的途径。
他乖巧地坐在角落里,耐心听达尔文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把他所希望的方向引。
“我听说,像斧爷这样的真汉子,都把打斗当成艺术,宁可忍受伤痛,也不愿意关掉痛觉系统影响反应能力。您身上的这些伤口,如果不处理,应该一直都是很疼的吧?”
斧爷瞪眼:“痛点怕什么?我是在刀口上舔过血的人,这点子小伤小痛,我的眉毛都不会皱一下!”
达尔文深表佩服,口风一转:“但是如果能及时处理,岂不是更好?”
“嗯?”斧爷眯起了眼。
达尔文粲然一笑:“不瞒您说,我们以前学过一些医术,专治跌打损伤。如果您看得起我们,要不试试我们的手艺?”
斧爷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人工智能的学习方式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像人类那样,在日常生活中不断积累学习。另一种则是从中央数据库下载资料包,把知识储存到芯片上,几秒钟就可以完成从一窍不通到学富五车的转变。
新出厂的人工智能婴儿就是通过第二种方式学习生活常识的。这种方式非常高效,但可惜,中央数据库的资源并不是无偿提供的,除了新生儿资料包免费下载,其他所有的知识都需要购买下载权限。如果没有钱,就像空守着宝库却打不开门的小可怜,只能望着珍宝叹息。
医生是高收入行业,除了人工智能爱打爱杀经常受伤的原因以外,医疗资源包价格昂贵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而且医生有其行业特殊性,每个病人的情况都有所不同,尽信书不如无书,哪怕有医疗资源包加持,也需要长时间的摸索。
偌大一个临风城,满打满算也只能找出一二十个医生,每一个都是香饽饽。不管达尔文是通过什么方式学会的医术,在斧爷眼里都已经具备了拉拢的潜质。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先验证一下他的医术。
“行啊。”斧爷审视地看了达尔文一眼,爽快地拍拍肚子,“我就信你一次,不过这治疗的材料,你有吗?”
“当然已经准备好了。”达尔文胸有成竹。
医疗贵,不仅贵在医生的人工,还贵在医疗材料上。比如斧爷肚子上的刀伤,如果将就一下,只用手术刀切断感受痛觉的触感神经,也能一劳永逸地止痛,但美观度上就不如给他重新换一块皮肤甚至换个肚腩来得好。
宋安安与达尔文朝夕相处,很清楚他最近没有买过任何医疗材料,满心以为他只打算展示一下他的刀工,谁知达尔文让斧爷稍等片刻,转去仓库呆了片刻,很快就取出一块巴掌大的皮肤来。
哪里来的?
宋安安的眼珠子都快惊掉了。
那皮肤白白嫩嫩的,看得出刚被达尔文洗过,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水珠子,毛孔细微,看起来又新鲜又漂亮,比起斧爷长满了毛的肚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斧爷非常满意:“不错不错,这么好的皮子,别说用在肚子上,就是拿来做脸皮,也是可以的。”
达尔文撸起袖子,笑得如沐春风:“您真有眼光,这皮子,本来是该用在脸上的。”
宋安安一惊。
电光火石间,她的脊背上升起凉意。
她好像知道这块皮是从哪里来的了!
跑进仓库,小叮当的笼子与山本紧紧挨着。宋安安一把揭开覆盖在上面的黑布,果然看到山本的左边巴掌的皮肤不翼而飞,映衬着他没有躯干的突兀头颅,显得格外惊悚。
皮是达尔文亲手剥的,也由达尔文亲手给斧爷植上去。
达尔文的手很稳。
他动作迅速,灵巧的手指翻飞,不一会儿就缝合完毕,整块新皮与斧爷的旧皮黏合在一起,连一丝坑洼都没有,如果不是宋安安知道他的底细,一定不会相信这是他第一次当医生。
斧爷都没怎么感觉到痛,治疗就结束了,令他满意得不得了:“好家伙,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
“要多谢您信任我。”达尔文脸上浮起笑容。
人工智能的皮肤都由专门的仿生材料制成,非常昂贵,同样的治疗在外面的诊所,至少得收两三千元的医疗费。但斧爷是达尔文好容易找来的活广告,收钱的事就被医生和患者心照不宣地遗忘了。
达尔文恭恭敬敬地把斧爷送出门。
皆大欢喜。
第二天晚上,当几个年轻人敲开食品铺的大门,说是斧爷告诉他们来这里找医生看病的时候,铺子里的四个店主就更欢喜了。
达芬奇拉住达尔文的袖子,小声与他打商量:“我也想试试治病,这次让我来好不好?”
人工智能虽然外表上看起来与人类一模一样,但内里的五脏六腑其实都是各种电路与机械装置,只不过被做成了仿生的形状。电学与机械学是科学部附小的必修科目,四个孩子在校时都是优等生,在临风城外又合力解剖研究过被截杀的人工智能的尸体,对他们来说,治疗人工智能的伤口与修理汽车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