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对新课程的疑虑,宋安安夹着笔记本走进全校最大的阶梯教室。
科学部附小鲜少有大规模的学生集会,算起来,这还是宋安安第一次同时见到那么多学生。她在倒数第三排发现了玛丽和皮埃尔的身影,这意味着即使是已经开始实习的六年级学生,也需返校听课。
宋安安向达芬奇等人挥手打了个招呼,拉着米列娃一起坐到了玛丽的左手边。三年级的孩子们还从来没有跟自己的兄弟姐妹们一起上过课,一时间都倍感新奇,教室里叽叽喳喳的,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宋安安好奇地问:“六年级不是已经没有课了吗?”她记得去年伊丽莎白就没有上过一堂课。
玛丽无奈地耸肩:“本来是没有了,但昨天我们突然接到通知,必须修满君子课的学分才能拿到毕业证。”
米列娃有些忐忑:“安安,你觉得这门课是教什么的?”
“不知道,难不成是教我们怎样去做一个君子的?”宋安安胡乱猜测。如果她还是理学院的院长助理,大概能有一些内部消息。可惜自从牛顿卷入了官司,她就被无限期停职了,直到新院长上任,也没能官复原职——阿尔格莱德将麦琪阿姨提拔到了助理的位置上。
响亮的上课铃声打断了宋安安的思绪。
一个几乎与大门等高的巨人站在教室门口,挡住了室外的阳光。
“我的天,他的身高至少有两米二吧?”教室里传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过于巨大的体格带给人异乎寻常的压迫感,以至于孩子都压低了声音,只能用窃窃私语表达心中的惊讶。
“阿尔格莱德教授。”巨人在黑板上写下他的名字。宋安安注意到,阿弥图夫萨踮着脚也够不到的黑板上沿,只到阿尔格莱德的腰线位置。
背后有男生压低声音议论:“只有在顶级刊物发表过五篇以上重量级论文的人才能被称为教授,阿尔格莱德充其量只能当老师,我听说他连女生宿舍门口的七棱镜原理都说不出来。”
宋安安心神一凛。
看来,不是只有胡克一个人对新老师的科研实力感兴趣。而完全没有学术能力的阿尔格莱德能教孩子们学些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阿尔格莱德顶天立地地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他讲的是《论语》?”米列娃讶然,“可这不是以前语文课的内容吗?我记得有一次考试还考过《论语》赏析。难道君子课就是语文课?”
阿尔格莱德滔滔不绝:“何为德?何为义?《忠经·天地神明章》中有云:天下至徳,莫大乎忠。义者,公正合宜,尽忠至义。故此,君子以忠为贵,以忠为德之正。有才而无忠,不如无才;有能而不能为国家所用,不如无能。忠于国,是为人的根本,不忠之人枉为人。君子课,就是教人怎样成为人,怎样忠于国,怎样做国之君子的学问……”
“啊?”米列娃云里雾里,满眼蚊香圈。
宋安安却大致听懂了。
哪怕阿尔格莱德说得再好听,这段开场白的中心思想也只有一个——君子课等于洗脑课。阿尔格莱德不遗余力地向学生们宣传忠诚的重要性,希望他们弃小我、为大我,时刻谨记科学家报效祖国的责任,无条件服从上级安排,不能有丝毫怨言。
“他的脑子没毛病吧?”下课后,被阿尔格莱德的骚操作折磨出满腹牢骚的小伙伴们聚在一起,一致认为这是他们上过的最荒唐的一门课。
“他竟然要求我去研究空间技术!”好脾气如皮埃尔,也愤怒地扔了笔记本。上周填写工作志愿的时候,玛丽和皮埃尔都选择了放射性元素研究,他们有兴趣也有能力将重核元素的研究向前推进一大步。但阿尔格莱德以目前国家准备集中力量突破空间技术为由,全盘否定了他们的就业计划。
“隔行如隔山,我们对空间技术一无所知。”时隔一年,玛丽对伊丽莎白当初医生理想破灭时的心情感同身受,“阿尔格莱德根本什么都不懂,他认为所有的理科都是相通的,即使是我们不擅长的领域,只要我们有心研究,也能有所作为。但事实是,我和皮埃尔天生是铁匠,哪怕他强硬地把我们按在了木匠的椅子上,我们也干不好木匠的活。”
科学研究需要灵感。玛丽和皮埃尔的灵感都与放射性元素有关,阿尔格莱德强按着他们深耕不擅长的领域,最后绝对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
但阿尔格莱德一意孤行。
达尔文打听到,百分之八十的学生在阿尔格莱德的强势介入下修改了工作志愿,剩下的百分之二十虽然还没有屈服,但估计不能坚持太久。阿尔格莱德威胁他们,如果不到国家最需要的领域去工作,他们的君子课成绩就别想及格。
“附小规定,任何一门必修课不及格都不能取得毕业证。没有毕业证,学生们只有留级一个选择——留级直到他们通过了君子课的考核为止。”胡克倒吸一口气,觉得阿尔格莱德简直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他对经典力学非常感兴趣,虽然才刚上三年级,但已经立志将力学作为毕生的奋斗方向,可是阿尔格莱德出具了一份《国家紧缺研究岗位目录》,规定今后所有学生都必须从目录中选择岗位,胡克的心头好经典力学很不幸地未能入选。
“阿尔格莱德说力学早几千年就被前人研究烂了,再研究也研究不出花来,他认为我想研究力学是为了偷懒!”胡克无比愤怒,“他这是在侮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