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刺客!皇上遇刺!太子遇刺!近卫队救驾!”
李公公尖利的叫喊,响彻内宫,匆忙赶来的近卫队,瞬间将乾明殿围得水泄不通。
骆一鸣暗道不好,太子不肯召他进宫,就是要逼他行闯宫之举,萧行如今虽有一个不孝之名,但是北戎情状众所周知,为了大义而弃私情,即便百姓们短期内不能理解萧行所作所为,可终有一日,等到尘雾消散,局势明朗,难保有人会为萧行平凡。
只有行刺谋逆这样十恶不赦之罪,才能永远地将萧行钉死在耻辱柱上,到时候恕其死罪,是萧慎顾念手足之情,而要萧行的命,也是秉公执法,明骧国法度,为先皇尽孝。
骆一鸣站在宫墙之上,远远与萧慎对视一眼,他的指缝中似有鲜血留下,为了做实自己闯宫行刺,萧慎竟不惜自伤。
今日重兵围困,萧慎已做了十足的准备,若是骆一鸣落在他的手里,萧慎怎容他活过今夜,只有他死了,以他萧行同门的身份,他的尸体就是萧行最好的罪证。
近卫军留不下骆一鸣,但骆一鸣也阻止不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萧行遣使行刺事败,太子救驾负伤,柔妃幽禁冷宫,贬为庶人,皇上御旨,以谋逆之罪令重兵包围怀安亲王府,府中人等一概下狱,怀安王府管家许勤伏法认罪,供其受萧行之令,协助既明派骆一鸣闯宫行刺,而后畏罪自裁于天牢之中。
数日前,萧行还是当朝最尊贵的王爷,皇上亲封的震远大将军,在百姓的殷切期盼之中,率十万大军北上远征,夺邙城、战康宁,名震骧国北戎,是运筹帷幄的神将,如今却成了叛国、弑父,骧国口诛笔伐的罪大恶极之人。
叛贼骆一鸣还在全国范围内围剿,既明派门徒退守了空山,萧行那边,更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局。
京城里对萧行夺职下狱的诏书还未传到北境,可关于萧行谋逆的风言风语却早已席卷北境军中,萧行帐下的几个主将都已有与萧行割席的意思,对萧行颁布的军令,好一些的阳奉阴违,更有甚者,连军帐议事都不再按时出席。
本来已现败相的北戎军,再一次的蠢蠢欲动,好在主将们不敢忘记自己身上担负的是守护骧国的重任,在战事上仍不敢懈怠,只是军心不齐,将帅互相掣肘,能勉强抵抗住北戎的进攻已属不易,更遑论再打出大捷之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京中雷霆手段,向北境传达的旨意却迟迟未至,圣旨不到,萧行就仍是主帅,哪怕底下的将领是怎样地不满和质疑,需要为北境之征负责的,仍是皇上亲赐帅印的萧行。
“主上,京中的情形确如军中谣传,夺职下狱的圣旨虽然未至,但也是迟早的事,主上不能不早做打算。如今主上的手上是十万大军,虽然军中有些异心之人,但底下的将士们对主上无不敬服,我们这些随着主上一路出生入死的老将,更是惟主上之命是从,还望主上早下决断。”
陈焕是萧行初入军中便一路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了,从北境到京城,再从京城到北境,陈焕的忠心毋庸置疑,可是他所说的那条路,萧行却不愿走。
“我若当真起兵谋反,坐实我身上的罪名还在其次,北戎军如今严阵以待,若是骧国在此时爆发内战,到时候骧国门户大开,佐木纳的北戎大军会立刻跟在我的身后,杀入中原。到时候,即便我真的如你所想,掌骧国大权,又将如何向北戎讨要失去的北境疆土,如何救回丧生在北戎人手上的骧国百姓?丰城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我此刻调转矛头剑指京城,整个中原腹地,都可能变成下一座丰城。”
萧行的双手撑在沙盘之上,师兄谋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京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父皇、母妃、太子,他们现状如何?自己究竟是忽略了哪一环,才让事情走到如今的地步。
京都、皇城,曾经生养萧行的地方,如今想要回去,在他面前竟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坐上囚车,带上枷锁,以罪人之身伏法认罪,要么骑上他的战马,用手中的剑开出一条血路,一路杀回他的亲人面前。
“主上,难道您还不明白吗?先是皇上降旨怒斥,让您声名尽毁,然后是谋逆之罪,京城想要的,是您的一条命!除了太子,还有谁会如此处心积虑!我猜想,这京中的旨意已发出数日,却耽搁到今天都未送达北境,无非是太子心知肚明,您做不出谋逆之事,无论把您逼到何等绝境,您都没法狠心抛弃骧国,抛弃您的子民,这北戎战败的后果,他负担不起,所以即便您是谋逆之臣,他也留您一个给予北戎最后一击的时间。”
是太子吗?那个跟在他身后牙牙学语的小奶团子,那个花足三个月功夫,亲手雕了一柄木剑,喜滋滋地捧给皇兄的少年,那个明明已出宫立府,却常常到他府上讨酒喝的贤王。
沉默良久,萧行却说出一句:“这样也好。”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至少还有最后一战的时间,如果等待他的将是无尽的审判和牢狱,起码在他被押送入京之前,他还能有机会重创佐木纳大军,这样一来,无论太子遣何人接手北境,守住国门总不至于太难。
“主上!”
萧行站起来,拔出无名剑,指向佐木纳的大本营:“陈焕,你跟了我十年,从一个百夫长,到如今骁骑营主将,敌人就在此处,你想不想随我一起,再打一场酣畅淋漓的胜战?”
陈焕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跪在萧行的身前:“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