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粮草,大军不可能在北境久待,邙城贫瘠之地,能养大军到今天,已属不易。可我们即便要退,也必须在退兵之前,打出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捷,即便不能将佐木纳的大军全数留下,也要让巴图部失去统治地位,瓦解北戎军联盟。”
这场仗必须要打,可是怎么打,何时打,却需要细细思量,北戎人几乎从出生就开始打战,各部落之间的内斗,对骧国北境的不断试探,他们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民族,要想从与他们的正面抗衡中取得一场大捷,谈何容易。
“师兄,烈阳兵法打磨了三年,也是时候让朝晖剑法见见血光了。”
明镜道人临死收徒,教给他们师兄弟二人的,并不是杀人之剑,朝晖剑法变化无穷,在不同人手上,就有截然不同的气质和效果,萧行二人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多年来在精进剑法的同时,又共同创制出烈阳兵法。
烈阳兵法可以说是专为北戎而生的,所有的招式和阵型,都是为了克制北戎军的马战,只是它毕竟还未在战场上见过真章,初次上阵,就是邙城的背水一战,骆一鸣虽知烈阳兵法的威力,可也难免有些担心。
“佐木纳屠城,不就是要激我应战吗,那我自然不能叫他失望,咱们明日便起兵,拿回康宁。”
“你的意思,是要用康宁城来做烈阳兵法的试金石?”
萧行身手指向沙盘:“不错,邙城失守,便是斩断我军的所有退路,康宁则不同,它地处西部,远离边境五城,当时我弃康宏二城,既是不想把战线拉得太广,也是要北戎死守康宏,脱离北方,斩断其与本土的联系,如今我们从东、北两个方向包抄,正如绞杀康宁军于笼中。”
诚然烈阳兵法已在萧行脑中演练过无数次,私下也将其融贯到每一场战役之中,每一次出兵,对将士们而言都是一场烈阳兵法的练军,可如今他的麾下,是数万人的大军,而于烈阳兵法而言,这也第一次全盘作战。
谨慎起见,萧行不能用邙城作为演武场。而康宁却不同,它是一块在骧国城池包围下的北戎飞地,即便不能大获全胜,萧行也有把握切断北戎的后手,即便是输,也不过是维持如今的局面,若是赢,那正好以烈阳兵法之力震摄北戎,打压其进攻之势,为邙城反攻做准备。
“你计划何时出兵?”
“就在今夜。”
白日里,萧行驰援丰城不及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回了佐木纳的帐中,佐木纳是萧行的老对手了,按照萧行一贯谨慎持重的风格,当看破这是激将之局,况且丰城兵败,便是守城之将鲁莽行事的后果,以萧行的为人,怎么可能连夜出兵?
可偏偏萧行就要反其道而行。
留在邙城的,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萧行军令下达后的一个时辰之内,两万大军集结完毕,只等天黑出城。
茫茫无尽的草原之上,唯有马蹄之声四起,明月照在他们行军的路上,领头的萧行一路无话,耳边是猎猎的风声。
骆一鸣带领的先遣小队,已经伏击了沿途七所烽火台,萧行走向康宁的每一步,已经不可能再有人提前向北戎军队报信,直到兵临城下之时,北戎人这才在康宁州高燃烽火,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萧行的大军势如破竹,一夜之间,康宁易主。
今夜之后,烈阳兵法之名将席卷北境,成为北戎人难以挣脱的梦魇。
康宁城内的物资,算是解了萧行之急,而后北境各地又陆陆续续凑来军需,从右翼粮仓尽毁之日到如今,北征军竟又撑了一月有余。
在这一个多月内,佐木纳连攻邙城数次,均无功而返,而在这数场防卫战的磨合之中,骧国军队对烈阳兵法愈发熟练,最终一战,指日可待。
今日是月圆之夜,萧行与骆一鸣二人漫步在城楼之上,昨日一战,萧行将佐木纳同胞兄弟木耶保斩于马下,大大挫伤了北戎军的锐气,这几日,佐木纳应该暂时不会再发起新一轮的强攻,他们师兄弟二人,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师弟。”没有人的时候,骆一鸣称呼萧行,多半不以尊衔相称:“当初你联络朝廷,将粮草运往右翼,便是想要避开佐木纳的耳目,要知道,右翼既不是先锋,也不是要塞,若有物资往来,稳妥之见,也该直接送往邙城,可佐木纳偏偏就在粮草送达的次日,便直击右翼军队,若是没有粮草,佐木纳就是以最大的代价,去换最小的收益,这事,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骆一鸣所言,萧行又何尝不知,当日粮草受袭一事,实在蹊跷,只是当时丰城受屠,军心动荡,容不得他细想,不管有没有粮草支援,他都必须为骧国打下康宁一战。
可如今战况已有缓和,他即便不想去想,也不得不想,粮草自京城而来,押运官特意兵分两路,制造出将粮食运往邙城的假象,可佐木纳不仅把握了粮食的押运路线,就连送达的时间都算得分毫不差,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运送军粮的官员里,埋伏着北戎的内应。
“负责押运军粮的陈克,从前就是我帐下的一名副将,他出身北境,父母皆死在北戎人的手下,从小小千夫长走到如今的位置,靠的便是一腔报国之心,若说他里通北戎,我实在难以相信。”
骆一鸣停下脚步,看向萧行:“听说这一次他作为运粮官北上,是太子向皇上举荐的。”
萧行无奈一笑:“师兄,我同你说过许多次,我和萧慎虽非一母所出,但我们自幼和睦,他幼年时胆小,养在皇祖母膝下,却总要我陪着才肯入睡,这些年他年纪渐长,历练有成,是皇上亲封、群臣爱戴的贤王,我并无觊觎皇位之心,他也堪配太子之位,我们二人之间并无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