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林昭昭也明白,现在桑奇将陆鸣筝捧在心尖上,若是陆鸣筝离去,追拿的规模必定不小,与其到时他们两个都不得脱身,倒不如由她将这烈阳兵法送回南骧,恐怕还有成功的可能。
林昭昭接过烈阳兵法,贴身藏在自己的衣襟之内,烈阳兵法既已得手,桑奇又随时都有可能折返回府,她本该立刻抽身离去,只是不知为何,她却牢牢盯着萧行留下来的剑匣。
“昭昭,快走吧,时间不多了。”
陆鸣筝的话就在耳畔,可是林昭昭还是一咬牙,打开了萧行的剑匣,剑匣之中,一柄古剑,只是一眼,林昭昭便怔住了。
这柄古剑,与林昭昭的朝晖剑一般无二,她轻轻将剑身托起,握住古剑的剑柄,向外一拉,古剑出鞘,剑身上,却没有朝晖二字剑铭。
林昭昭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她早该想到的,朝晖剑相传为明镜道人临终前交给既明派开山祖师骆一鸣,从此世代相传,萧行与骆一鸣同为明镜道人的弟子,断然没有只传剑一人的道理。
这朝晖剑,原本就是一对双剑,骆一鸣将其命名朝晖,开创不世剑法,萧行却言,自己身为皇子,只愿人世平安,宝剑无名,天下少起烽烟,故他的佩剑,没有剑铭。
这样一柄无铭之剑,林昭昭曾经见过,不仅见过,她还曾亲手执此剑,竹林比武,互通心意,那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当丁二七手持魂剑,冲过重重魂海阻力,终于站在林昭昭身前时,林昭昭正手持无名剑,身处萧行密室之中,两人对望一眼,却相视无言。
终于,林昭昭移开了眼睛,没有再看丁二七,从丁二七的眼神里,她看得明明白白,丁二七是知道的,他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知道她手中握着的,是何人的佩剑。
剑匣中,还有一张画轴,林昭昭将它拿出来,解开缠绕卷状的绸带。
丁二七闭上了双眼:“昭昭,别看。”
可林昭昭并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将卷轴在石桌上铺开,画上一个男子,朱衣描金,正在垂柳下舞剑,左边落款处,是一行小字:怀安亲王剑舞图,师兄骆一鸣赠师弟萧行二十六岁生辰之礼。
“怀安亲王。”
林昭昭笑了,一颗泪珠就这么砸在卷轴上,将画中萧行的衣摆晕开,她抬起头,看向丁二七:“殿下。”
眼前这张面孔,与画卷上一般无二,这幅画卷绘于萧行二十六岁时,据他叛国、兵败、身死,仅相差一年时间,画上的人意气风发,谁能想到只在一年之后,就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因他而死。
萧行是萧氏皇朝最大的隐痛,最深的禁忌,这或许是萧行留存在世,最后一幅人像丹青了。
“昭昭。”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作为怀安王萧行,丁二七知道,在北戎南骧遗民的世代苦难,在既明派满门覆灭的惨剧面前,自己一介罪人,早已失去了在林昭昭面前辩白的资格。
“林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陆鸣筝走到林昭昭身边,看了看桌上的画卷,昔日的萧行丰神俊朗,在这间尘封多年的密室之中,遥遥与他们这两个骧国后世子民相见,只可惜时移势易,当年王孙公子,如今已是臭名昭著的叛臣祸首。
“看到师祖遗笔,难免替他惋惜罢了。陆大人,桑奇就要回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快走吧。”
林昭昭抹去脸上的泪痕,将无名剑与画轴重新封入木匣之中,两人来至洞口,只见府中众人脚步匆匆,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好,桑奇怕是已经回来了。”
府中众人脚步惊慌,若是单为了桑奇回府还不止于此,闹出这般动静,大约是已经发现了陆鸣筝不在房中,正在四下里寻人。
既是寻人,那么找到此处密室也只是时间问题,比起陆鸣筝和林昭昭的下落,这间密室和密室里的东西一旦被北戎人掌握,那不仅陆鸣筝和林昭昭的性命难保,就连骧国都危在旦夕,不论如何,他们都得先离开这间密室要紧。
尽管府中遍布寻找陆鸣筝的人手,二人还是立刻退出了密室,拨动珠盘,随着石门的装置启动,在他们面前立着的,又是当初严丝合缝的石壁,藤蔓掩盖之下,看不出曾经洞开的痕迹。
“他们既已发现我不在房中,那里的守卫反而更加松懈,昭昭,你沿着我们来时的路,回我房中,我替你将他们引开,一会我会劫持桑奇,府内必定大乱,届时你便趁乱脱身。”
林昭昭眉头紧皱:“劫持桑奇?就不说桑奇本人阴狠嗜杀,那北戎大王将桑奇看作眼珠子一般,你以奴隶之身犯上,那可是死罪!”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昭昭,走吧,回南骧去。”
陆鸣筝看着林昭昭的眼睛,笑着把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前外走去。
陆鸣筝已经行动,此刻再犹豫不前,只会白白浪费陆鸣筝为她创造的脱身时机,看着陆鸣筝走到山石之外,林昭昭便断然回头,向着东院而去。
“竹音公子,你怎么在这里,公主见你不在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那两个伺候你的丫头,还在前院受刑,你……”
陆鸣筝才来到前院,就撞上了一个正跟无头苍蝇似的满院子里乱转的小丫头,她看到陆鸣筝简直是又惊又喜,若是陆鸣筝今日真在公主府上凭空消失,只怕这满府里服侍的人都免不了要承受桑奇的雷霆之怒。
小丫头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陆鸣筝打断:“大公主现在人在哪里,带我去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