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羡正坐在凳上剥花生吃,刚收的花生去了根,洗干净泥巴剥壳,放进嘴里生涩中带着鲜脆:“京城老爷最爱体察民情,你别拦着他,拦了他还不高兴。”
她好笑地看着这位斯斯文文的世家子,笨拙地用肩挑起空桶,在老王媳妇胆战心惊的目光中站起。
大约一盏茶后,他晃晃悠悠地带着两桶水,平安归来。
看来是找到水井了,还不算太蠢。
她嘲笑道:“说真的,但凡我染庄里的染工挑个水能挑这么久,早就被解雇了。”
沈明昭瞪了她一眼,用口型对她道——
“放肆。”
放肆?笑话。
她今日本来就是为了放肆的啊。
水挑来,苦栗子洗干净,在磨盘上磨成粗粝的粉末,倒入簸箕内,放在日光下暴晒。
“这就能吃了?”沈明昭指尖捏起些粉末,尝了尝,忍住没“呸”出来,还是那般苦涩得难以下咽。
“哪儿能?晒个几天再给它淘掉苦汁子,和水给它搅合好放凉,像做豆腐似的,等它结成块再煮一道水,那会儿才能吃呢。不过这也就是现在,要是搁荒年,那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宁不羡一脸“你看我没骗你吧”的表情。
老汪媳妇见他真对这感兴趣,想着这不值钱的东西要是真得京城大老爷喜欢了,万一能和他们这的茶叶一样,也在京城卖好价钱,那可就好了,这里漫山遍野全是苦栗子树,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可就赚发啦!没准儿能顿顿吃上精米精面!
她热情道:“家里有之前做好晒干了的,我泡些晚上做了给您尝尝?”
回我身边
两人留在了老汪家里用晚饭。
老汪媳妇拿出了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们,桌上炖了鸡蛋,烙了饼,甚至在苦栗豆腐里放了些肉糜。
烙饼的时候,老汪从外头赶回来了。
一进门,又是“扑通”一声,他又跪下了。
沈明昭无可奈何地喊起他来后,老汪便热泪盈眶地上了两宗祖宗香,嘴里不住念叨着三生有幸,看得宁不羡不停地掐自己大腿来止住笑声。
菜上齐了,沈明昭坐下来,却发现自己周围所有人都站着。
老汪夫妻俩诚惶诚恐地站在一旁请他用饭,他请他们一并,那两人就疯狂地摇头摆手。
他又去看宁不羡。
她也只是笑吟吟地摇头:“妾身不敢,妾身要在一旁服侍大人。”
“……”
他只好提了筷子,被人死盯着的感觉令他浑身不自在,他不由得思考起,回京之内,府内用饭的时候也不必要人在边上服侍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从前怎么没觉得?
他夹了一块最为好奇的苦栗子豆腐,放入口中。
很难吃。
黑乎乎,软绵绵,滑溜溜,口感有些像京城内常吃的橡子冻,却又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苦种子的味道,再加上调味寡淡,盐巴下的少,苦腥气完全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