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薄如沈明昭,在骂人之前都知道端着几分虚与委蛇的冷笑,可眼前的少年却是全然的淡漠,就仿佛眼前几个人在他眼中不过蝼蚁,尘埃。
但他其实并没有恶意。
他只是习惯了这般一个人的处境。
眼前几人对视一眼,打头的那人对他笑笑:“听说叶参军出身西北军府,可知今日府上设宴的宁夫人,出阁前正是西北军府的大小姐?如此说来,叶参军如此拼命护送宁大姑娘归京,亦是有西北军这一层缘故在咯?”
他这话明里是在发问,实则却是在暗示叶铮与宁云裳乃是一仆一主,身份千差万别,赶紧将心思收回来,莫作他想。
事实就是如此。
放眼周遭,哪个与会者不是出身名门?
他们穿的是昂贵的重锦,一匹就要几千甚至上万钱,饮的茶是现取的山泉,正当清明之前的芽尖,用的是只贡京城的华珍美馔,眼前这个粗野的西北小子,究竟有什么资格和他们坐于一席?
然而,对面的少年也不知是不是没听懂,驴头不对马嘴地回了句:“宁员外郎。”
那人一愣:“什么?”
“叫她宁员外郎,她不喜欢你那样叫她。”叶铮幽幽地抬起头,望着说话的人。
那人被他盯得心下一瘆:“我……”
叶铮以为他没话说了,便收回了视线,再度投向屏风。
那人眼见着便有些急了,拦在他跟前,声音急促:“你可知宁大姑娘早许给了人家?你怎敢当着小国公的面……”
叶铮见他不依不饶地烦扰自己,终于有些愠怒,伸手想要钳住那人,让他离开,可谁知那人却下意识以为他要动手,身子向后一让,却忘记了自己正在回廊的边缘,轻薄的屏风抵着他的腰,“吱呀”叫唤了数声。
另一头,花园内。
周姑娘摸到了鼻间淌下的猩热,尖叫了一声:“你赔我的脸!”
说着,便朝那头的秦萱扑了过去,场面彻底失控。
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此刻扭作一团,发钗环佩叮当乱响,满头乌丝被手扯得乱七八糟,同乡里村妇打架没什么差别。宁云裳挤在中间,想分开她们,却无辜遭殃了好几下。
轻薄的屏风拦不住一个成年男子翻倒的身体,推搡失态的姑娘们也意识不到自己早已靠近了池岸边。
宁不羡原本不想插手,可她定睛望去时,却发现本在中间位置的宁云裳不知何时居然被推搡到了边缘,眼看再往前就是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