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酒而已,不会……醉的吧?
那胡姬掀了帘子进去给她舀酒了。
她站在门口等。
宁不羡虽说两辈子加起来的经历,少说也有三十余年,但如今皮相上看,不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在她等待胡姬舀酒的过程中,那帘子从内开了好几次。
出来的人大多醉眼朦胧,先是在看清她敷粉的面孔时一个激灵,然后再自发髻边讪讪挪开。
宁不羡倒是挺坦然。
那些世家子们虽然浪荡,但胆子倒也没到包天的程度。更何况,她本来就只是来买酒的罢了。
帘子再度开了,舀酒的胡姬拎着一壶打好的梨花白出来了,宁不羡刚打算伸手过去接,却见胡姬身后又转出一人。
深沉的朱红色官服,金玉环带,再配上一张宁不羡万分熟悉,此刻却万分错愕的脸。
她挑眉,微笑:“哇,沈侍郎,好巧。”
车内一片死寂。
细碎的车轮碾地声在这落针可闻的地方,显得愈发突出,就连前头赶路的车夫都没忍住回头瞥了一眼。宁不羡全程手搭在那半开的帘子上就没下去过,仿佛外头有什么能够吸引她目光的至胜美景。
沈明昭原本手上拿着宁云裳送来的巡视记录在看,结果看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远远地靠在窗棱边的人,想要等着对方开口,可那后脑勺却一直对着他,它的主人根本就没有转脸过来的意思。
“……”他忍了又忍,终于没耐住,开口了,“在看什么?”
“美景。”她说完,又不紧不慢地补了句,“能让沈侍郎不惜冒着被御史记一笔,穿着官服也要来看的美景……我非常好奇。”
“……”
“快年底了,听说御史台的大人们正愁年底没东西记,你说我要是往宫城门口摆的那个大鼎中投个告密信,能得多少赏赐啊?”
“……”
见身后半晌没动静,也没解释,宁不羡心里“咯噔”一响,登时气笑了,她有些忿忿地转过头去:“这是已经默认……”
她住了口。
那张自初见之时就令人难以自持的面庞在她眼前无端放大,衣上的樟脑香,发丝间的木槿叶香气,轻柔地拢住她的鼻尖,将她勾得头昏脑涨,几欲喘息不过来,只能望着它越来越近,三寸,两寸,一寸……
堪堪停在鼻尖,不动了,柳叶般的薄唇张开:“你生气了?”
“没有。”
薄唇勾起,笃定的笑意在眼中弥散:“哦——吃味了?”
其实,比起赶紧解释,偶尔有时候,他还是会很想看看,如果他真的……宁不羡的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那双残星般的眸子闪了闪,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沈明昭,离我远——”
“于侍郎点名要带的酒,回官署的路上顺带给他拿的,三倍酒钱,不赚白不赚。”他在她即将吐出扎人话语的前一刻飞快解释完,随后笑道,“所以——你刚才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