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希望在临门前夜化为乌有。
来的路上灵曼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过她了。
而宁不羡对此的反应是,沉默,像死了一般的沉默。
就连同坐在马车上的沈明昭,都没能开口对她说出任何的一句埋怨或者安慰。她们就在这片古怪的死寂中一路到达了布庄。
宁不羡记得,自己上一次见到金吾卫,还是为了逃离被送去行庄休养的命运。她设计点燃了宁府后院的旧廊亭,并以此成功绑上了沈明昭。
而这一次……
一块铺板自那头抬过来,放在她跟前,白布掀开,她只觉得好似一块巨石往脑袋上锤了一下,晃了晃。
严掌柜的脑袋被门板生生地削去了半个,红白之物流了满铺板,他弓着腰,蜷缩在那滩腥臭的水渍间,像是忍受了什么极大的痛苦之后才死去。
齐蕴罗的手上抱着一个烧黑的盒子,见他们来了,便神色复杂地交到了宁不羡手中,末了,还跟了一句:“你别怪他,毕竟是出了这样的事情……”
许久,宁不羡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严掌柜留下的?”
齐蕴罗叹了口气,似乎很不想回忆起一个多时辰前发生的事情,但是,作为兴隆布庄目前仅剩的,唯一的管事,她有必要让宁不羡知情。
“嗯,他希望……或许这样,你可以不要为难他的家人。”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已经整理好的账本,以及一封不太长的信。
那封信应该是火烧起来之后写的,纸张边缘还有燎焦了的痕迹。严掌柜在信中没有为自己误烧铺子的行为做出半点解释和争辩,他只是恳求宁不羡不要为难他的家人,他们赔不出这么多银两,所以他决定自己把命偿给沈家了。
宁不羡在齐蕴罗惊讶的神色中将纸肉成了一团,摔在了地下。
“我要他的命做什么,难道命能帮我抵债吗?命能偿还我这么多天的努力付之东流的损失吗?”
她想不明白。
有什么好死的,这有什么好死的?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已经改过了。
她对要人家的命没有半点兴趣,可总有人要跳出来提醒她,她从前是一个什么恶种。
她很想揪着那铺板上的半边脑袋质问,他凭什么觉得她就一定会不依不饶地要他偿命?
烧光了赔钱了就卖命给我赚回来啊!
死了算什么本事。
死了,还要把活人的口舌全部留到她身上,把刻薄、苛责的脏水全泼到她身上!是啊,她是不好意思再去找他的家人了,她只要这么干了,明天御史台就会把笏板抡到沈明昭和沈重的脸上去,骂他们纵容家人压榨百姓、草菅人命。
明明有很多种解决办法,可偏偏严掌柜自私自利地选了让宁不羡最不能忍受的这种!
这些奸诈市侩的商贾就是这样,自私自利!唯利是图!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被这个商贾气疯了,气得已经快站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