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样充满稚气的涂鸦,蓦地笑了开来。
走得那样匆忙,连发梳都忘了带,却记得给他画这样拙劣的逗乐之图。
更衣后,自己往洗漱的次间去,待到了洗脸的架子前,也有一幅,约是这里下人来往繁杂,便只中规中矩画了一枝墨梅。
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他捏着那画,坐下来,望向窗楹外的金光。
他也盼着苦寒后的冷香早日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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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少甯到了温泉庄子,也是日日悬着心,程老夫人倒是坦然,随便抓来一个女使,非要四人组成牌局,一起摸牌,少甯无奈,只能陪同,之后又被程立锦闹着到山间骑马,小娘子初次来,自然也是推拖不得的。
只是打了几场牌局,又到望绣山骑了两遭马。她还是打不起精神来,每日没事时便望着窗外发呆。
也不知他一个人在宁园,下人们服侍得顺不顺意,他本是食不厌脍的人,样样都要求得精细,想着想着,便一阵阵悲从中来。
程立锦上午到山间去骑了马,回到凌霜时见她浑浑噩噩、一点精神也没有,当下吓得不轻,忙寻了老夫人来,一试额头,竟是发起烧来。
好在这次出门带足了人,忙遣了人到山下寻大夫,号了脉,抓了药,足足喝了两三日,这烧才下去。
这夜,少甯却做起梦来。
梦里,正值傍晚,雨声淅沥,云层厚垂,隐隐透着微光的天际被压得很低。
她一个人,穿着雪白的衫裙,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
远处粼粼驶进一架囚车,车上的人罩着黑色的布袋,并不见面容,但莫名的,她就是觉得是她的大人,追着囚车跑了几里地,连梦中都哭出了声。
程老夫人和程立锦除了陪在她身边,别的却什么都不能做。
她日日使唤程潇,让他遣人去燕京打探消息,初始几日,尚有消息传来,慢慢的,也不知是他有意如此,还是当真难以探听到,连程潇都不愿意再往城内去了。
一晃半月。
这日,她骑马在山间散心,护卫远远跟在后面,奔了一路后,才看到东面渐渐染红的云霞,赤若烈焰中将金乌从灰色的地平线上推出,刹那间巨大的金波流转,宛若烈焰般灿烂。
她抬起头,见修得笔直的山路上,缥缈的云霞中缓缓靠近一人。
穿蟒袍,戴紫金五珠冠,骑在骏马之上。金光笼罩下,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看到他挺拔的身姿,如山般伟岸,如海般沉稳。
少甯怔怔地,看着那人朝她一点点靠近,清润的水眸越睁越大,娇弱的身形却越发瑟颤,她几乎忘了如何开口呼唤,唇翕动着,却不能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