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又一想,她一向同谢兰茵交好,那必然是见过谢荣启的。同谢家过从甚密的,多半都知道山水庄子事件后,程谢两家起了龃龉,即便明面上不说,略微揣度揣度,大概也能怀疑到程之衍身上。
少甯顿了顿,方想骂回去,不妨听到一旁的齐萱嗤嗤笑了两声,扬了扬手中的信,道:“刘春媱,怎么平日里做她谢二的捧哏不过瘾,跑到我们齐家的宴上来耀武扬威来了,你父亲虽深居礼部侍郎之位,但不过区区三品,又是个清水衙门,你自是要好好提那谢二的破鞋,以免有朝一日从神坛上摔下来,再砸了咱们几个的脚。”
刘春瑶眸子迸出火光,一跺脚,方想发作,便被一旁的方雅蓉拉住,“阿瑶,你闹什么,老毛病又犯了,咱们今日过来是代替姝姝邀人的,你再闹下去,咱们回去可怎么交代。”
“请人?”齐萱又晃了晃手中的信封,拇指和食指捏着对准阳光,啧啧两句道:“可惜了,本娘子幼承庭训,最是明白‘不请勿动’的道理,这谢二写给我二哥的信,我便不拆了。”
她手一扬,书信便轻飘飘落在了湖面上,向前漂了几息,渐渐沉了下去。
刘春瑶和方雅蓉冲到栏杆前,对着漂走的书信跺脚。
方雅蓉转身,巴掌大的小脸微红,“齐萱,你再怎么生气,咱们都理解,可这般行径,未免也太欺负人了!”
沈莹纯碰了碰少甯手肘,蹙着眉毛道:“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出来走走,竟还碰上了一出好戏。”
少甯也正懵着,只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先别说话。
齐宴面似为难,见书信随流水而逝,扶着栏杆叹了口气。
刘春瑶梗着脖颈:“齐二哥,方才咱们说过的事,你倒是给句痛快话,究竟应不应,我们受人之托,总要带回去句话。”
齐萱勾唇道:“回去告诉你们谢二姑娘,我二哥哥早有了心怡之人,燕京第一女的名头恕咱们齐家高攀不起。”
“虎虎!”齐宴肃眉打断她,“这是我自己的事,你莫要替我做主。”
齐萱气结,“二哥哥,你忘了当日她谢兰茵是如何连同这几个狗腿羞辱你的了?你当日为她写的诗文,诉的衷肠,她不但让护卫将信件撕个粉碎,还让这几个跟班满燕京传扬,你知道,你在这燕京城中被看了多久的笑话?她呢!她却名气大涨,殊荣加身,还多了个燕京第一女的称号!”
齐萱心疼自己哥哥,一张小脸因激动涨得通红,泪凝于睫,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她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你,我不准!她现在不想嫁入东宫了,便才来攀缠你,凭什么呀!咱们齐家好好的儿郎,难道是她谢兰茵的备选吗?我心疼你,哥哥,她凭什么呀!”
齐宴过来揽住女孩颤颤发抖的双肩,轻声安慰。
少甯和沈莹纯亦有些动容。
一旁刘春瑶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可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得眼神躲闪地看向别处,只有方雅蓉羞愧地低下了头,抹了一把脸,颤声道:“对不住,齐二哥哥,那件事实则是咱们几个小丫头的胡闹之举,姝姝她本对你也有意,你们一同长大,两小无猜,有什么能比这样的感情更让人欢喜的,可实则是那年夏天,姝姝从她母亲口中得知,皇后娘娘有心让她入东宫,她恐你白等,这才令护卫当场撕了你的书信,想迫你死心,可我们几个当时尚小,正是爱胡闹的年纪,偶然得知了此事,便以为她对你无意,将这件事当做笑话传遍了燕京城。此间种种,实在是我们对不住你。可请你相信,姝姝对你当真是一片真心,前几日谢家得了消息,皇后娘娘已决定奏请官家,一旦太子同她的婚事过了明路,她便只能嫁了,她思来想去,实在不想嫁一个她不喜欢的郎君,这才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让我们递了这封书信给你,可信却”
方雅蓉哽声,又看了一眼信沉下去的水面,垂眸道:“罢了,也许是命中该当如此,我回去便同姝姝说,让她死了这份心,安心待嫁便是了。”
说完,便拉着刘春瑶往亭外走。
“等等。”齐宴松开齐萱,转过身向外走了一步,同方雅蓉道:“你回去告知兰茵,这两日,我会说动母亲到谢家提亲。”
方雅蓉和刘春瑶一听,倶露出笑容。
“二哥哥!”齐萱跺跺脚,急道,“莫说她们说的真假,便算是真的,你去提亲,若谢家长辈不答应,你的脸面又往哪里放,你别去!”
齐宴过来拍了拍她的小脸,道:“傻妹子,若谢家不答应,我也只是丢了一回脸,被人议论几日也就过去了,可若不去这一遭,我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
方雅蓉和刘春瑶走了,齐萱坐在鹅颈椅上发呆。
齐宴叉手对少甯和沈莹纯行了一礼,道:“劳烦两位夫人陪着我这妹妹,前面还有客,我先失陪了。”
二人回了半礼。
齐宴又看了齐萱一眼,叹了口气,往厅上去了。
“怎么会这样!”齐萱捏着拳头,愤愤道。
少甯劝道:“人家都说姻缘天定,二哥哥心里有谢兰茵,你便是再不甘也只能认。”
“我不是怕丢脸。”齐萱抬起朦胧的水眸,似乎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我就是为哥哥不值,谢兰茵当日拒绝他,或许真有让他死心的计较,可东宫太子妃的大位,她难道就真的没有肖想过吗?如今,也不知是看出这位置哪里不好了,便又想回头找我哥哥,这满燕京,也只有我这傻哥哥才会吃这回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