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滴碧湖乃是程府一大盛景,夏季时碧荷芬芳,叠翠拥嫣。
而今隆冬,气象凝滞,两岸筑起栅篱,防止人们被冰雪带着滑进。
可依旧树群环绕,虬枝疏懒。
只是叶落殆尽,未免有些不美。
好在大夫人掌家是一把好手,让下人买来鲜艳的彩绸,手工扎成娇花,做成朵朵盛开之态,缠在遒干之上,远远望去,倒如一树树的藕粉迎着寒风盛开。
这样的奇思妙想,若夜间行至此处,因视线受阻,无法得见,岂非锦衣夜行?
于是又寻了燕京城里出色的灯笼师傅,做成了上百盏花灯。
金碧红射,明烛耀目,有牡丹、莲花、佛塔等各种形状。
放眼望去,堆金沏玉,简直迷乱了人的眼。
程立锦拽着少甯往树下去,“表姐,我们摘一盏牡丹灯,挂在小老虎身上,这样许愿时,菩萨便能看到它了,不然位置找不准,我不是白念叨了。”
少甯无奈摇摇头,任由她拉着向前。
二人向岸边走了十来步,正正面对那粉白拥蕊的牡丹灯,灯下是一串红线捻成的穗子。
长长的,一任在风中流转。
突然,一道类似碎裂的窸窣声,自二人脚下传出。
少甯一低头。
几乎是同时,右手牵住的程立锦肩膀一斜。
少甯左手已摸到了穗子。
那穗子穿过灯笼顶端,缠在杈枝。
她闭了闭眼,猛然拽向那灯穗。
左手痛感传来,梢头低垂若弧,近乎与地面接平。
咔嚓!
杈口断裂。
少甯借着这力,猛然将程立锦拽向身后。
扑腾!
紧贴着岸边的薄冰,一圈圈次第断开,一茬茬的水向上翻涌,在花灯烛红之下,宛若沸了一般。
湖水刺痛,若刮骨。
少甯挣扎了几下,鼻翼和张开的樱唇里都是冰水,胸口剧痛,手脚冰麻。
意识很快迷离,耳边只剩下小娘子尖锐的惊叫。
似乎还有一抹飞快扑向她的湛蓝色的衣影
栖梧阁。
少甯睁开眼。
身上一阵湿腻潮热。
“表姐,你终于醒了!”
她转了转头,光线刺入澄眸之中,这才看清。
床尾坐一小姑娘,十三四岁,梳单螺髻,攒五珠钗,一身濡红莺黄搭配的织锦芙蓉袄裙,脸若琼雪,眸若水玉。
“表姐!”小娘子哭天抹泪地呼唤她,“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呜呜。”
她听到这句,回忆起之前,一时头疼欲裂。
月白中衣被汗水打透,浑身疼得似被碾过。